文岸脸白了。
她张了张嘴唇,看似想说话,半晌却没说出一句话。
苏玛丽声音放得更轻了:“可能是我管得太多了吧。”
她叹了口气:“这事其实跟我无关,但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你既然是剧组的美工,而且是因为喜欢广播剧才应聘成为剧组的美工,那你就该认真了解你们要出的角色性格,反复想象他可能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然后用你的文字或你的笔把他描绘出来,而不是用别人的照片,别人的文字,别人的画把他描绘出来,因为那是别人的东西,即使再好,也不是你的。”
那不是你的创作。
文岸脸上血色全无。
苏玛丽话说得不重,但她感受到了苏玛丽话里的那份沉重,有那么一瞬间,苏玛丽是真的看不起她。
“……我错了。”
她咬紧了嘴唇,指甲用力掐着手心,但还是哭了出来。
“我认真地向毕先生道歉,我愿意承担因为我的举动而给毕先生造成的一切损失,无论毕先生要我赔钱,还是要我公开道歉,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她这么真心诚意,反倒搞得毕邪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这事闹得就不是很大,周渊唯恐天下不乱地给他看完那条微博后,毕邪就以最快速度黑了剧组电脑,登了剧组账号,删了剧组发的那条微博,以最快速度阻止了自己照片的传播。
之后苏玛丽把这事摊开一说,文岸立马就在第一时间联系了剧组的人,让她们发了一条道歉微博,态度诚恳地就这件事道歉,并且按照他的要求没有透露他的相关信息,毕邪即使有气,此刻也消得差不多了,也就没再摆谱,爽快接受道:“不用了,我接受你的道歉。这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随便黑你们的电脑,回头我把你们剧组的资料发给你,这事就当结了吧?”
文岸一叠声地道谢,声音听着已经有些哽咽了。毕邪听着心里一软,忍不住又哄了哄她:“好了,这事既然过了,你就别再念着不放了,本来这事就没闹大,你也没什么恶意,再加上你知错了,也想方设法弥补了,这事就这么翻页吧。”
他说着一顿,故意岔开话题道:“——我黑了你的电脑,你今天下午应该没办法工作。你今晚要加班吧?”
文岸抽泣着点头。
毕邪抽了两张纸给她:“擦擦眼睛吧,别哭了,等会眼睛肿了很麻烦的。你去卫生间洗个脸吧,等你情绪差不多恢复了,我就和小苏送你回公司。”
文岸慢慢地点头,余光小心翼翼地瞄了苏玛丽一眼。
苏玛丽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但却顺手递了包湿巾纸过来。文岸心里隐隐松了口气,感激地拿着湿巾纸离开了。
经过一番不算波折的波折,海报这事算是结了。毕邪却知道苏玛丽余怒未消。虽然她把文岸送回公司加班,离开时也很客气地同她道了再见,但她怄气的表现却很明显,因为她不准备吃晚饭。
……一个只要没工作,就会宅在工作室里睡上十六个小时吃上四个小时玩上四个小时的人居然不吃晚饭,那特么不是怄气还能是什么!
所以毕邪肯定道:“你在生气。”
苏玛丽摇头:“没有。”
毕邪坚定:“你有。”
苏玛丽:“没有。”
毕邪:“有。我说不要凑字数好吗?你看你连晚饭都不吃了,不是怄气还能是什么。说实话吧苏玛丽,你是不是对文岸很失望?”
苏玛丽想了想,没点头也没摇头,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她惆怅而又唏嘘地45°仰头看天:“少女的心事,说了你也不懂。”
毕邪一听这话就喷了:“就你这还少女心事?你有少女心辣么宝贵的玩意儿吗?你这就叫惆怅,而且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惆怅的惆怅。”
他把苏玛丽按到旁边的咖啡厅坐下,自顾自地点了餐又道:“要我帮你的分析的话,你就是觉得文岸这人还挺不错,身材好模样好性格好脾气好,就推此及彼,觉得她的一切言行都该清高得跟朵白莲花似的,不过……”
他打断苏玛丽张嘴欲言的话道:“你没想到她才刚跟你说了自己喜欢创作,一转头就改了张照片当图,你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觉得她伤害了你幼小而又脆弱的玻璃心;然后你虽然有心跟她探讨人生,我却迅速和她达成了和解,你憋着的那股气没地方出,就油然而生一种裤子都脱了却没看到内容的悲壮感,于是自个儿惆怅了,我说得对吗?”
苏玛丽:“……”
苏玛丽觉得卧槽!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第二反应则是勃然大怒:“瞎说什么大实话!有你这么用词的吗!什么叫我身上没少女心!你不知道白莲花这年头是贬义词吗!还有我的心灵怎么就幼小了!怎么就脆弱了!怎么就玻璃了!没杰宝你说个图的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了,脱了裤子没看到的内容是啥!你敢详详细细地说一遍吗!”
“哦,这个啊。”毕邪四两拨千斤道,“我语文老师死得早嘛,初二开始语文就是体育老师教的了。”
苏玛丽:“……”
她着实为毕邪的恬不知耻惊叹了一下,跟着又听毕邪道:“不过我觉得你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文岸虽然有错,但还没到罪不可赦的地步,不然你换个角度想下,假如文岸没拿我的照片改图,而是把我当成原型来设计海报,你会不会觉得好很多?”
苏玛丽很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是就说明你钻牛角尖了。”毕邪咬着吸管,慢条斯理地翘起了二郎腿。
“创作都是有个经验积累的过程的,画画之前不都要先学临摹吗?文岸虽然少了总结和提炼的过程,分析鉴赏完就直接把我的照片改成图片往上传,但她一不为名,二不为利,追根究底也只是为了帮剧组应急,再加上她认错态度良好,愿意承担责任,我就大发慈悲不和她计较了。你顺着我的话想想,道理是不是这样?”
……还真是这样。
苏玛丽很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就觉得自己郁在心底的心结打开了,顿时对毕邪刮目相看:“毕伪娘。”
“嗯?”
“你原来是有智商的啊?”
“滚你大爷!”毕邪怒,“不要把我跟周渊那种废物混为一谈!我的智商一直傲视群雄!不信你把身边的人拉出来看,哪个帅得过我强得过我聪明能干比得过我?”
苏玛丽想了想:“……白九?”
毕邪强调:“我说的是男的!”
“哦……那就有点不好找了。”苏玛丽咬着叉子皱眉。
“我这记忆还没恢复,能想起的雄性生物没几个,除了老周就是易术嘉,你要让我比较的话……介意我拿易术嘉跟你比下创作才华吗?虽然这人蠢了点,笨了点,智商情商低了点,但在艺术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那你就能拿我跟那种一没情商二没智商的人比了吗!”毕邪炸毛,“我在你心中能跟那种颜残脑残身高也残的人画上等号吗!别的不说,就他现在跟在萧杉后面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蠢样,就能被少爷我英俊潇洒帅气飘渺的中指指甲甩一条街,你拿他跟我比?开什么玩笑?”
“不要歧视残疾人士嘛。”苏玛丽情真意切地批评他,“残疾人士也是有人权的,虽然我一时半会想不起那些宣传标语,但一个生命的诞生总是很伟大的,而且……等等。”
她猛地反应过来:“你刚说易术嘉现在跟在萧杉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