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柳姝儿已经醒了，经过休息和治疗，她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当她得知郎少亭给她办了住院手续时，不禁有些急了，冲郎少亭直嚷：“真是大惊小怪，莫明其妙，我只是得了一个小感冒，发点烧，食欲差点，吃点药打针就成，根本用不着住院。”

“啥？一个小感冒，你说白血病是小感冒，那可是一个要人命的病啊！……”郎少亭显得极为惊讶，睁大眼睛看着柳姝儿。

柳姝儿回头看了看郎少亭，似乎挺感诧异，“大狼，你说什么了，我得了白血病？……”

“是的，也叫急性粒细胞白血病。即血癌，是会要人命的。”

“那就怪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得了白血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刚才医院查出来的？……”柳姝儿那样子，好像她对自己得此病全不知情。

“你还要瞒我？”

“没瞒你。”

没办法，郎少亭只得如实道来：“姝儿，我在网上看了你写得小说《金丝鸟笼》，女主人公金丝鸟被关在了一所大房子里，房子过度装修，环境污染严重，由此金丝鸟就得了这种要命的病。你写得是金丝鸟的原型我想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柳姝儿摇头不承认。说：“现在在网上写小说的人多了，有写武侠的，有写打仗的，还有写都市言情的，什么人都有，你怎么能确定那篇叫什么《金丝鸟笼》的小说就是我写的？你能掐会算？”

无奈，郎少亭只好直言：“哪好，我把理由我说给你看。首先你热爱文学，你忘了，头一次见面，是你把一本小说集忘在了船上，让我捡着了。爱文学的人写小说，这算是个证据；二是小说的结构情节，还有人物形象，生活环境，几乎和你自己的人生经历都是一样的。甚至我也成了你小说的原形人物之定，连海滩上和歹徒打架的事都写上了。真行，在小说中我不但成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画家，而且还成了一位为爱情不惜一个打俩一身是胆的英雄，英雄救美啊，虽然情节有些老套，但情节却是真实的，生活的真实。由此，我就敢断定《金丝鸟笼》的作者不是别人，应该就是你？”郎少亭接着又感叹，“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生活的真实和小说的真实一样精彩，我真是有福气啊，一不当心，就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网络女作家当女朋友。幸福，真是太幸福了！”

“什么作家，什么幸福，纯属没事干，自己在网上写着玩的。”见郎少亭说得有理有据，柳姝儿终于不好再否认，终于承认了小说的作者就是自己。接着她说道：“哎，大狼，据我所知，你的兴趣是你的地质专业研究石头和业余画个画啥的，好像是不大喜欢读小说，你怎么就想起了上文学网站，偏巧就读到了我的这个《金丝鸟笼》的小说，这应该不会是巧合吧？”

“当然不是巧合。”柳姝儿的问话让郎少亭心里直打鼓。他读《金丝鸟笼》的小说是跟着吕四眼在网上读到的，眼下吕四眼正在犯事，被检察院抓起来也说不定，柳姝儿现在正在患重病，也不知道他和吕四眼的关系，所以他宁可撒谎也不能把吕四眼的事让柳姝儿知道。主意已定，郎少亭直开始瞎编：“哦，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找不到你，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让我生生地给弄丢了，我心里那个急啊，心急火燎的，也许是急中生智吧，我突然就想到了你在船上丢给我的那本小说集，这说明你热爱文学，爱读小说。我知道爱读小说的人往往也都喜欢写小说，这么一推定，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到文学网站上去搜索了一番，还别说，还真巧，这就读到了你写的这个《金丝鸟笼》，作者是野山雀儿，当时也不认为作者就是你，只是我想到了你曾给我提到过金丝鸟的事，所以我就对《金丝鸟笼》这篇小说感起了兴趣，这一路读下来，我发现自己陷进去了，拔不出来了，金丝鸟的人生命运一直在揪着我，一直放不下，太抓人了。读着读着，我隐约感觉这里的故事情节人物形象似曾在哪儿见过，仔细一想，我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这小说中的主人公金丝鸟不就是你柳姝儿吗？金丝鸟在大房子里得了这种病，你柳姝儿在蓝岛也住在海边的一套大房子里，相必你也得了这种病，是你写得小说暴露了你啊。”

这一通编，有虚也有实，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郎少亭没撒过谎，心里上下直扑腾，好在柳姝儿一点都没听出来，竟然信以为真。

“你啊，还真挺会联系的，也太聪明了！推理的很好，你也可以写小说了！”柳姝儿不禁赞扬了郎少亭一句，然后却苦笑，说：“不过你要知道，小说的情节是可以虚构的。小说就是小说，小说里金丝鸟得了白血病，不等于我自己就得的一定是白血病啊。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在此以前我自己曾到医院检查过，医生告诉我，我得的就是一个小感冒，还有前些日子看不到你，心情有些不好而已，现在看到你了，还是以前的那个大狼，所以我的病也该好了。”

“你还这样说，还要自己欺骗自己，也骗我！”郎少亭一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了，说话时声音也有些发颤，话音里也还带了几分幽怨。“我知道小说是可以虚构的，但金丝鸟的病对不是虚构，是你真实生活的写照。我一看那小说，就知道你也得了这种病。病人的症状和你现在的症状一模一样，不得这种病靠虚构是虚构不出这种病的。”

看到郎少亭如此动情，激动，柳姝儿终于觉得不好再隐瞒了，只得做了承认。“大狼，对不起，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只是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这我知道。可你不想让我担心我就不担心吗？”郎少亭说。“姝儿，你的小说虽然虽然写得挺好，文笔流畅，情节也真实动人。可我不明白，一个作家怎么会去跳海，是小说里的人物情感触动的，还是对生活充满了绝望？要不就是作家这个职业的本身问题。我从网上查了一下，自古以来，中外作家都有自杀的，特别是美国的那个海明威，竟然对着自己的嘴开枪。还有中国的老舍，决然跳下了太平湖。看来这些都是作家的情感惹得祸啊！特别是女性作家，更容易掉到一个虚幻的世界里，走火入魔，失去自我。与其是这样，那你的这个作家不当也罢，小说不写也罢。跳海，太可怕了！”说到伤感之处，郎少亭的眼圈又红了。

“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激动，“柳姝儿说这话时显得很平静。“不过也没啥，人嘛终究会一死，只是早和晚的问题。我对死没有恐惧，只当是早一点回家。”

自从她得知得了这种病，实际上在她心里早就做了这样的准备，她似乎是在平静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之所以这样做，她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海明威那样的大作家的大境界，也没有老舍那样的以水净心的心志，只是觉得得了这种病是一种命，命中注定是要她有此劫难的，先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心上人又离她而去，自己又身患绝症，她是有点绝望。人很渺小，是不能和天命抗争的。她之所以打老远跑到郎少亭出差的那个城市，是因为她在蓝岛找不到他了，而自己又和魏副厅长第一次发生了非常强烈的冲突，她受不了，跑出了海边那大房子，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郎少亭。因为她现在在这世上唯一可依赖和信赖的就是郎少亭，她现在在这世上唯一爱的人也是郎少亭，在她的最危难的时刻，她不找郎少亭找谁。

“你没有恐惧，可我有恐惧！”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这病从柳姝儿自己的嘴里得到证实，郎少亭还是感觉到一时间似五雷轰顶，接受不了。“天哪！怎么会这样？还当是早一点回家，这家是那么好回的吗？……”

是的，现实真的很残酷，柳姝儿真是和小说里金丝鸟得的是一样的病，且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摆在郎少亭的面前。更可怕的是，这白血病不但是一个要命的病，而且是急性的话，存活时间也不会很长，如不采取救治措施，最多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

一说这个，郎少亭真是心里痛恨自己，早在柳姝儿要让他用仪器探测一下那大房子花岗岩装饰的放射性辐射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会有危险在存在，柳姝儿碍于其尴尬身份而忽略了这种危险性，而自己是个搞地质科学的，怎么也能忽略了这种危险性的存在呢，没有及时把柳姝儿拉出危险区，是完全在怪自己啊！还有，在柳姝儿告诉自己已有病时，自己却不见她，逞强斗气，胡乱猜疑，终于使她的病进入了一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唉，自己浑啊，算什么读书人，算什么她的爱人，真是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啊。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

下一步怎么办？决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积极治疗，坚决向白血病进行抗争，向命运抗争，怕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见郎少亭不停地在自责，柳姝儿便改变话题，对郎少亭进行安慰。“大狼，我现在离开了海边大房子，金丝鸟飞出在大笼子，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一说这个，郎少亭立刻感到了一丝的欣慰。因为他没有想到柳姝儿会和魏副厅长闹翻，因为在此以前，自己要柳姝儿离开那海边大房子，她一直很为难，一直都在强调她和魏副厅长之间有约定，她不能随便离开，不能违约，所以一直都在拖。现在她竟然和魏副厅长闹翻了，人也离开了那大房子，虽然有点晚了，但这对郎少亭来说依然是一个非常大的好消息。“姝儿，你能离开那大房子，太好了！快给我说说，你和魏副厅长是怎么闹翻的？为了什么？”

“因为有一次他半夜回来，发现了我没有待在大房子里，他就很恼火，就起了疑心。因为在此以前，我都是一直待在那大房子里的，中规中矩。起了疑心以后，他就暗里察访，这就发现了我们的海边小屋，也发现了我有一个男朋友并与之同居，于是他就特别生气，特别恼怒，暴跳如雷，以前的温文尔雅和君子风度荡然无存。他大声骂我，甚至几次挥手还要打我。我当然不能容忍他的粗暴，太伤人了！就是有约定我也要走，彻底离开他，也离开那大房子。”

“你不是说过，他有可能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就是亲生父亲也不能这么干涉我的私生活。何况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说这话时柳姝儿仍愤怒不已。

“那他知道你生了病没有啊？”

“我没有告诉他。”柳姝儿继续说，“当时我没有别的意愿，唯一的意愿就是要找到你，我知道我得了什么样的病，所以我要在我的生命回归天国以前，我一定要见上你最后一面。我打电话找到你们单位，他们告诉我你出差了，可是我在你出差的那个城市却没能找到你，我真是感到有点绝望了，万念俱灰，干脆冲着大海一跳了之。我之所以为什么选择跳海，那是因为我一来到蓝岛就喜欢上了大海，太美了，湛蓝湛蓝的和天空一样，有海鸥在飞，所以我就觉得大海这么美的地方就应该成为我最后的去处。遗憾的是这一次我没有死成，没想到你找你时找不到，而我在跳海时候你却会出现在跳海现场，更想没想到我俩也会乘当初我们头一次相见的同一条船而归。天意，这一切看来这都是天意，既然天意不让我跳海身亡，既然天意让你把我带回蓝岛，那我就选择自然而亡，不再跳海了，尽管我还是喜欢大海。”

“死，你又想着自己死，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就不能想想我的感受呢，你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我怎么办？孤单寂寞，心如死灰，姝儿，你不能太自私！”郎少亭几乎是在咆哮了。然后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当然，这也怪我，怪我，我不该赌气，不该跟给玩失踪！把你害成这样。”作为一个男人，本来他是一直忍着不哭的，可是实在忍不住，不能自持，索性就放开，号啕大哭起来。

见郎少亭哭了，而柳姝儿倒淡淡地笑了：“瞧你，一个大男人，却像一个小孩子，我一个女人都不哭，你一个大男人哭个啥？”

“你一定要好好住院，一定要好好住院！答应我！”

柳姝儿低下头来，显得非常平静地说：“大狼，不是我不想住院，而是现实太残酷，你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住院也是白花钱，也不能活，何苦呢。”

“那好，你不想住院，那我就陪着你死！你跳海，我也陪着你去跳。”

“又说孩子话。你不是梁山泊，我也不是祝英台，你不是罗米欧，我也不是朱丽叶，我们的爱情虽然真挚真切，但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一个从山里出来的穷丫头，又扯进了海边大房子的事情，所以不值得你去爱，你是个大学生，工程师，你还有光明的前途，你怎么能陪着我去死呢。”

“值得，你纯真善良，天真无邪，你就是一块洁白的玉，纯洁无暇。这样的女孩怎么不值得爱，怎么不值得我跟去共赴天国！”

“唉，即是这样，那我就只好安心住院吧。”在郎少亭的执拗面前，柳姝儿终于做出了让步。“我真不想让你和我一块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