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渐渐升至无垠的深空,从不知何地飘来的灰云遮盖了它部分的色彩,杂木林的四周彷佛被笼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烟云。
清朗明亮的月色悄然无息地唤醒了沉睡中的少女,她逐渐恢复血色的小脸上呈现一股迷茫。
那是有些混乱的迷惘,睁开眼,她看到一个俊秀的少年,记忆里似乎对他有些熟悉:
“越……前?”
她望着桐源那张温和俊秀的脸,恍忽之间回忆起数小时前,在月见神社的地下,自己怀着绝望与悲哀,失神落魄地行走在神社的台阶之上。
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少年摘下面具一步一步朝她而来,更是有如神助一般引来洪水将她解救。
这,是她绝不会忘记的事。
然而……
接下来的事情遥便有些记不清了,像是一团混乱的迷雾搅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明。
她无不茫然地问:
“发生什么事情了?”
桐源紧紧盯着她不安的童孔,自然而然地说:
“你和我,约定好在这看日出的,还记得吗?”
听到桐源的话,遥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紧蹙着可爱的眉头,然而记忆越想越模湖、越混乱,最后她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是、是这样子?”
“当然了。”
桐源用肯定的语气说,让遥惶恐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因为她知道,桐源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日出]
遥依稀记得自己从未看过日出,然而提起日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她有些不解,于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见到遥的小手下意识地在小肚徘回,桐源好笑地问:
“饿了?”
霎时间,遥的脸红润得可爱,小脑袋就像拨浪鼓一样摇得飞快:
“没有~”
桐源拿出一袋瘪瘪的包装袋:
“唔,抱歉,虽然被挤扁了,但这款牛奶榛子威化饼干是我很喜欢吃的。”
这是桐源准备逃跑时用来补充体力的,原本还准备了几块巧克力,但很遗憾都在路上遗失了。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和难为情,遥表现出不是很想吃的样子,但还是忍受不了桐源提出的[新名词],飞快伸出小手将威化饼干拿过来的遥好像觉得只要速度快,就不存在一样,不过还是不好意思地侧过身去,紧紧攥着袋子,彷佛桐源一直盯着,她就一直不肯吃。
‘撕拉’
最终忍受不了诱惑,遥低着头用细腻的小嘴含着饼干,一边悄悄地用余光打量桐源。
桐源笑了笑,慵懒的坐在干燥的方木上,手掌放在身后撑着,有些感慨似的叹了叹气,令遥觉得奇怪,不知道莫名的他在感叹什么。
此时已经夜里三点四十五分,度过最让人困倦的时间,他们倍感精神,以及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此时,遥的心情轻快,再无沉甸甸的压力,心中一片空明。
尽管她还不知道未来该如何是好。
耳边传来窸窣的虫鸣,平时觉得吵闹,此时却意外地悦耳,充满着生命的活力,可惜,现在不是夏日时分的溪边,否则会出现一群可爱的萤火一般的精灵,它们会在杂木林中飘飘荡荡,为迷途的人点亮方向。
桐源卷恋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泛着松脂的香味,以及一股树林独有的芬芳,夹杂着雨露的气味,让人神清气爽。
“呼,我先去采摘些野果吧,不然我怕某人待会饿着了。”
桐源起身拍了拍落叶,笑着拍了拍手。
“才不会。”
遥闻言,小声地嗫嚅抗议道。
“我又没说你。”
桐源打趣一声,遥顿时没了声音,只是脸更低了,让桐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而当桐源的脚步声顺着泥泞的杂木林路逐渐远离时,遥才抬起小脸,望着桐源离去的身影。
渐渐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遥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时而难为情地摇了摇头,时而疑惑地眨着眼,很难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起风了。
走在杂木林略微倾斜的坡道上,桐源缓缓停下了脚步,怔怔地伫立在原地。
他渐渐回过头,朝遥所在的地方投去目光。
在遥清澈的童孔之中,映照着没有一丝颜色的风,撩起少年额头的黑发,时而急促在夜空中掠过,吹起白色衬衫的衣摆,在安静的杂木林中猎猎作响。
那双黝黑的童孔目不转睛地盯着遥,在月光的映衬下,在杂木林中竟明亮异常。
他的眼神,干净明朗,细细看去,像是冬日清晨的湖面,澄澈蔚蓝,从不知何处飘来的风荡漾出丝丝缕缕的波纹。
这双怔然不动的眼神之中,似乎透露着某种难言、莫名的含义,让人忍不住想去深入了解,却又被拒之门外。
抱着双膝静静坐在原地的遥一时间呆住了,恍忽之间被这道目光刺入心灵的深处,回过神来,被桐源长久凝视着自己的眼眸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小臂下意识环抱着雪白的小腿,脸颊飘起两朵迷人的红云,语气有些慌张说:
“怎、怎么啦?”
此时的少女并不明白这双眼神的含义,只觉得被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很害羞。
一瞬间,桐源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有许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悠悠地停住,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再也无法遇见像她一样的女孩]
[其实,还想再和她多说两句话]
[她知不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相见呢]
沉默片刻,渐渐地,桐源释然了,望向遥,他的嘴角漾出温柔的笑容,声音干净且清朗:
“那朵花和你,都很漂亮。”
听到他的夸奖,遥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发上插着像发卡一样鲜艳的永生花,难怪她觉得脑袋有些重重的。
当她讶然地将永生花拿到手中时,桐源的背影已然渐行渐远。
不知为何,桐源形影单只的背影令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孤独。
她怔怔地望着少年瘦削又透露着一丝孤独落寞的背影。
这片杂木林内只剩下她一人了。
遥将圆润的下巴贴在膝盖上,她的目光总是长久地眺望桐源离去的坡道。
微微仰着小脸,望着皎洁的明月,想起和桐源的约定与日出。
等了许久、许久……
她心里期盼地想着,越前怎么还不回来呢。
鲜艳的永生花在她的手中摇曳。
直到后来,遥才读懂月光下的他那双怔然回眸的目光所带来的那份沉重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