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毕师铎攻打扬州城的那一刻起,淮南的局面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吕用之尽管逃离了扬州城,但他的破坏威力还是存在的,在他逃离之前,曾以高骈的名义向庐州刺史杨行密发出了救援信号。
年青时代的杨行密曾经当过盗贼,后幸运地被一位刺史拨乱反正,因战功入高骈大军补队长。杨行密个性超强,曾因纠纷杀都将,自称都知兵马使,后又幸运地被高骈赦免,任庐州刺史。
高骈是杨行密的绝对伯乐和恩公,恩公有难,杨行密自然责无旁贷要去救援。杨行密集合各路大军,顺便稍带吕大仙,以为高骈报仇为口号,进攻扬州城。杨行密代表的是正义的一方,而毕师铎和秦彦代表的是反叛的一方,无论人心和军心都向着杨行密。
八月,秦彦和毕师铎率一万二千余精锐大军出城同杨行密进行决战,结果被杨行密打得大败而逃,杨行密几乎全歼对手。自此,秦彦和毕师铎再也不敢出城应战了,只有龟缩死守扬州城。
秦彦和毕师铎守城很有一套,杨行密狂轰滥炸了将近半年时间,把扬州城几乎弄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但还是没有攻破扬州城。秦彦和毕师铎在屡战屡败之下,开始迁怒于手中的俘虏高骈,怀疑高骈暗中通风报信,如今的高骈已成无用之人,留着还浪费粮食,干脆干掉算了。
九月,毕师铎下令将高骈杀死,和高骈一起囚禁的兄弟子侄等数十人也一同斩杀。十月,秦彦和毕师铎早已无法支撑扬州城的危局,于是乘乱而逃,杨行密终于攻占扬州城,但很快发现,扬州城已是一片废墟,居民早已逃散,后勤粮草统统的没有,这座空城要之何用,而就在扬州城西居然出现了秦宗权的大军。
秦宗权的弟弟秦宗衡、骁将孙儒奉秦宗权之命出兵淮南,淮南之乱局给了他们夺取淮南的绝佳良机,乘着杨行密和秦彦、毕师铎混战之际,秦宗衡、孙儒扫荡淮南,很快兵临扬州城下,顺带还收留了刚刚逃离扬州城的秦彦、毕师铎。
但秦宗权在中原受到朱温的强大压力而节节败退,所以向秦宗衡发出了紧急召回令,要求秦宗衡立即率兵返师河南。但秦宗衡之所以能成为主帅,并非有多大才能,主要仅仅因为他是秦宗权的弟弟,而作为副帅的孙儒才是这支大军的领袖。
孙儒所率领的这支蔡州大军之中,有刘建锋,有马殷,有张佶。
刘建头脑比较简单,只懂行军打仗,但胸无大志、才能平庸。张佶原本在宣州观察使秦彦手下当幕僚参谋,但张佶对秦彦的为人十分厌恶,所以选择了弃官而逃。在路过蔡州时,张佶被秦宗权留下,做了蔡州军团的行军司马。
蔡州军团的中高级将领大多是野蛮粗鲁的武夫,类似张佶这种智谋型的文人幕僚极其稀少,不经意间,张佶便成了蔡州军团的头号幕僚官。尽管张佶在蔡州军团得到了重用,但他是蔡州军团中少数几位头脑清楚、颇有远见的,对于秦宗权的所作所为,张佶十分不认同。
平时私底下,张佶经常会和刘建锋、马殷等比较合得来的将领事谈论蔡州大军的前途和命运。张佶常说道:“秦公(秦宗权)刚鸷而猜忌,亡无日矣。无属何以自免?”秦宗权凶狠残暴又猜忌多疑,很快就会走向灭亡,到时我们这些人如何保全自己?
秦彦晖同样是蔡州军团中的将领,虽然同为秦氏家族的成员,但和自己的族兄秦宗权相比,秦彦晖却是个正直纯厚之人,不残暴、不嗜杀,在蔡州军团中十分另类,有些类似马殷。
在秦宗权的蔡州军团之中,孙儒论战功,十分卓著,无可争议地排名第一,论实力,手下猛将如云、精兵数万,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只当个南征军的副帅。对于秦宗权的任命,孙儒心中十分不满,但不满也得听从秦宗权的命令,违抗秦宗权的命令。
当然,精明的孙儒自然不会完全听命于秦宗衡,既然当不了南征军的主帅,孙儒便大量安排自己的心腹将领加入南征军,诸如刘建峰、张佶、马殷、秦彦晖等悉数被孙儒安排到了南征军的行列之中。
在秦宗衡的指挥下,蔡州南征军在淮南的开阔平原地带纵横驰骋、攻城略寨,所向披靡、所向无敌,很快便兵临扬州城西附近。好运再次眷顾蔡州大军,杨行密在扬州城西的军营中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和军需物资,由于杨行密的大军正处在攻占扬州城的兴奋喜悦之中,所以也忽略了这些器械物资的看管,秦宗衡自然毫不客气,全部占为已有。
而后在扬州城附近,秦宗衡还发现了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的毕师铎和秦彦,秦宗衡立即大手一挥,把毕师铎和秦彦这帮残兵败将全部收入囊中。形势对蔡州南征军而言,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按照正常思路进展,下一步,应该就是攻打扬州城,干掉杨行密,夺取整个淮南之地。
但正当秦宗衡、孙儒等人积极筹备攻打扬州城的军事部署时,情况发生了突然的转变。秦宗衡居然收到了来自蔡州城自己兄长秦宗权的十万火急求救信。蔡州南征军离开蔡州后不久,秦宗权便在河南同朱温的较量中逐渐开始走下坡路、势力逐渐衰微。
朱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秦宗权,于是联合各路藩镇对扼守蔡州要道的上蔡发起攻击,形势对秦宗权十分不利。南征的蔡州将士都是蔡州军团中的精英分子,秦宗权为了打退朱温的进攻、保住自己的地盘,也顾不得什么攻略淮南了,连忙向弟弟秦宗衡发出紧急求救信。
秦宗衡收到兄长秦宗权的求救信后,完全没有了攻打扬州城的任何**,连忙和副帅孙儒商量撤兵救援蔡州之事。但作为这支大军的副统帅,孙儒居然莫名其妙的生病了。生病了,就不能处理军事了,也就不能发兵救援蔡州了。
对于孙儒的突然生病,秦宗衡非常不满,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最最关键的时刻生病,秦宗衡甚至有些怀疑孙儒是否在故意装病。秦宗衡的猜测怀疑很正确,孙儒确实在装病。论起乱世中称王称霸的野心和**,孙儒一点儿也不比秦宗权逊色。
孙儒对于大领导秦宗权任人唯亲、猜忌多疑的做法十分不满,私底下,孙儒经常对刘建峰、马殷、张佶等心腹将领们说:“丈夫不能苦战万里,赏罚繇己,奈何居人下,生不能富贵,死得庙食乎?”
南下攻略淮南给了孙儒一个脱离秦宗权的绝佳机会,从蔡州南征军离开蔡州的那一刻起,孙儒便一直在暗中谋划脱离秦宗权的控制。因为他已经察觉到秦宗权势力的逐渐衰微、颓废,长此以往,秦宗权早晚要被朱温干掉,与其在蔡州陪着秦宗权送死,还不如跑到淮南打拼一片新天下。
但秦宗权的突然求救完全打乱了孙儒的全盘计划,好不容易快要摆脱了秦宗权的控制,孙儒才不会去做这种傻事,所以他采取了装病不动的策略。孙儒可以装病不动,但秦宗衡不行,毕竟打仗亲兄弟,兄长有难,秦宗衡必须回去救援,但如果孙儒没有动作,秦宗衡似乎很难指挥这支蔡州南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