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馨听着淑妃抑扬顿挫的声音，小心肝噗噗的跳个不停。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上首一眼，紧锁的眉头显示着夏睿帝的不耐烦。
淑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夏睿帝心里突地一虚，扭头不敢与她对视：“你不要总是跟只刺猬似的，只要不如意便刺人一顿，老三也是朕的儿子。”
“哧，”淑妃却好似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出了声：“真是难得，圣人您竟然还记得煜儿是您的儿子，呵呵......”
垂首站在下面的众位浑身冷汗淋淋的听着上面曾经大夏朝最有权势，如今依然让人仰望的两人的恩怨纠葛，心脏都扑腾扑腾的乱跳。
真是太刺激了，她们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话，会不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啊！
不过听到这儿，裴彦馨大概也听明白了，圣人查到的线索指向常贵人与三皇子商煜。
三皇子害贤妃在御花园跌倒早产，常贵人买通稳婆意图让大姐难产一尸两命。
夏睿帝此时宣崔氏与她进宫，为的是堵住裴氏的嘴，好听点是给裴氏一个交代。
虽然裴彦馨不知道真相如何，但她确定此时绝没有这么简单。
不知是不是她心里有偏见，总觉得此事那位许贵人比他们更可疑。
只是一时没找到线索罢了。
“是贤妃宫里的小丫鬟亲眼看到的......”
夏睿帝不想与淑妃过多纠缠，又道：“老三呢，既然此事牵扯到他，就得出面把事情解决掉，躲着倒显得心虚。”
“您是圣人，是他的父亲，煜儿去了哪里您不知道，臣妾一个连宫门都不能出的人，又哪里知道？臣妾都好几日没有见到煜儿。”
叹了口气，淑妃轻轻喃喃自语，“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能不能吃好，睡好，有没有瘦了，黑了......”
夏睿帝在一旁听得眼角一阵抽搐，裴彦馨若是听到那话一定会冲着德妃喊，您儿子好着呢，能吃能喝能睡，有什么不好的。
说起那个家伙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既没在石霜寺，那又能去哪儿呢？
“行了，”淑妃的话打断了裴彦馨的思绪，“圣人也不要口口声声说老三犯了错，既然是有人亲眼见到了，那就把那人宣来让臣妾问问，若真是煜儿犯了错，不用圣人动手，臣妾那把青麟剑还足够锋利！”
说道最后淑妃的语气陡然犀利起来，如利刃划破空气直逼而来。
夏睿帝听得此言，眼神也是一凝，脸色晦暗如深，那瞬间好似记起了过去的某种回忆。
不过，到底是夏睿帝，也只是一恍惚便清醒过来，给刘公公使了个眼色。
刘公公躬身退了下去。
大殿里众人都满含殷羡的看着刘公公，恨不得随着他溜走。
裴彦馨也是心里痒痒的，既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怕听到太多的皇宫秘辛被圣人记在眼里。
到底刘公公也逃不掉，很快他便又回来。
这回后面还是跟着两个宫嬷嬷，她们守着一个淡粉色粗布襦裙的三等宫女。
裴彦馨对她没有印象。
她只记得贤妃身边的几个女官和一等宫女，这些三等宫女平时是很少能在主子面前露脸的。
“奴婢见过圣人，淑妃娘娘，圣人万安，淑妃娘娘金安，各位娘娘们吉安！”
小宫女双膝一弯便跪在地上磕起了头，虽然有些紧张声音颤颤的，但行止倒还规矩。
裴彦馨细细打量她，发现她眼神清澈坚定，不像心里有鬼之人。
而且裴彦馨猜测此人绝对进宫不久，还没有被那些阴阴鬼鬼侵蚀，否则觉不会有如此清纯之态。
若是这一切都是此人演戏，那么此人心计之深绝对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是你亲眼看到三皇子推倒了贤妃娘娘，可有此事？”
淑妃率先出声，也没叫起眼神犀利的盯着她直接开口便问。
“回淑妃娘娘，没，奴婢没有看到......”
小丫鬟被淑妃突然的气场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你说什么，你那日还不是这般所言！你可知欺君是要诛九族的！”
夏睿帝一听顿时急了，大袖一挥喝道。
小宫女又是一个哆嗦，低头直接触在地上，话多不敢多说了。
淑妃娘娘却高兴了，笑呵呵的冲夏睿帝道：“圣人切莫焦急，慢慢听她说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何不坐下来听小宫女好好道来呢。”
“那...你就继续说下去吧！”
淑妃笑呵呵的道。
“奴婢确实没看到三皇子推贤妃娘娘，奴婢是三等粗使宫女，当时正随碧云姐姐给娘娘添点心回来，奴婢一进了贤妃娘娘歇息的凉亭便见到贤妃娘娘倒在凉亭的石阶上......”
“贤妃身边的宫女呢，贤妃娘娘身边怎么能没有人伺候，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淑妃一下子便抓住里面的漏洞，紧追着问道。
“奴婢..奴婢不知，本应是玉箐姐姐与崔嬷嬷守着娘娘的，但当时贤妃娘娘身边确实没有人伺候......娘娘倒在地上，奴婢们吓坏了，连忙把娘娘扶起来，碧云姐姐打发奴婢去太医署请太医，奴婢站起来时正好看到三皇子殿下急匆匆的跑开......”
淑妃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三皇子行凶，但是煜儿无端出现在那里本身就很蹊跷。
当时煜儿当时应该已经出宫里才是！
裴彦馨也皱着眉头思索，她总觉得小宫女的话哪里不对劲，却有说不上来，一时记得手心里出了汗湿哒哒的。
她抬起眼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她前面的嫔妃的后背，突然脑子里灵光一动，冲着那小宫女问道：“你怎么确定那人就是三皇子，可是看到了他的脸？”
她话音一落，崔氏一脸惊恐的抓住了她的手，若不是还顾忌着场合，恨不得把她的嘴堵起来。
话一出口，裴彦馨就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但出口的话收不回来，裴彦馨只能一副‘死定了’的表情低头闭着眼睛。
不用看她也能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含着不同的情绪都投向了她。
尤其有一道目光看向她时简直是能把人灼烧，根据她的回忆应该是淑妃娘娘。
嗤，她此时竟还有心情想到淑妃娘娘这个‘淑’的封号，就如同大姐的‘贤’字，蕴意颇深啊！
热烈如火，锋锐如剑的崔氏封号‘淑’是期望这座皇宫能把他磨成那些‘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娘子吗？
大姐一个‘贤’字又是何意呢？
是要把她骨子里的所有骄傲执拗都打碎了从新塑一个面上贤惠大度，内力工于心计的后宫女子吗？
真是讽刺，若真照夏睿帝的意愿而来，她们还是她们吗？
那她们又与那些孤老宫中的女子又有何不同呢？
想必夏睿帝会更快的忘记他们吧！
不管四周眼光如何炽烈，裴彦馨又成功的走神了。
不知今日这趟进宫为何如此多的感慨!
再说那小宫女陡然听到裴彦馨突如其来的问话，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回答。
她自然是认识裴彦馨的，可以说贤妃娘娘宫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认识这个贤妃娘娘宠爱的妹妹的。
所以她把视线望向夏睿帝，期望能得到个答案。
夏睿帝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示意小宫女回答。
小宫女定了定神，回道：“三皇子...那人赶着跑开，自然是背着奴婢们的，奴婢只看到了背影......”
有了裴彦馨的提醒，在座的没有糊涂人，自然一下子便抓住了其中的疑点，“既然只看到了背影，那你如何肯定那人是三皇子呢？”
“那人与三皇子一样，穿着一袭宝石蓝长袍，太远了奴婢没看清是什么纹饰，腰上系着暗金色腰带，发冠九旒冕，暗金色的流苏......还有那个墨绿色荷囊......”
小宫女双手攥得紧紧地，努力的回想，但想来也只有这么多了。
三皇子平日里喜欢穿宝蓝色衣裳，头带玉冠......
那日三皇子可是这身装扮？
裴彦馨与众人一样看向淑妃。
三皇子孝顺，每日都会去玉枢宫问安，在座大概只有她最清楚当日三皇子穿了什么！
“当日老三同朕求出宫两日，说是为你准备寿礼，朕记得他就是穿了宝石蓝青竹纹长袍，九旒冕，镶玉暗金色腰带，脚蹬羊皮靴......”
反而最先开口是夏睿帝，语气很是沉闷。
淑妃只是愣神一瞬间便打起精神应对，瞪着眼冲夏睿帝道：“即便衣裳一样那也不一定就是煜儿，随便个人换上那身衣裳......”
“你......”
夏睿帝瞪着眼看淑妃胡搅蛮缠。
“圣人，臣妾有一法子想一试，否则臣妾绝不罢休！”
两人互看着彼此，谁都不肯让步，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情深意重’，咳咳，这两人应该是相爱相杀才对！
“朕准了！”
最后是夏睿帝先让了步。
淑妃招了招手，刘公公麻溜儿的跑到她跟前。
淑妃一番嘱咐，刘公公连连点头转身又一次溜出了仪心殿。
刘公公一出去，大殿内又一次陷入无尽的沉默，裴彦馨只觉得窒息。
她不由得埋怨夏睿帝，这哪儿是给裴家交代啊，这简直就是把裴家拖进是非恩怨里，而且还是皇家的恩怨，实在不堪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