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纪家也有读书人,我还以为你们是地里刨食的。”方大夫人掩嘴笑个不停,这样的态度,并没有引来方老爷的制止。
纪家没人好脸色,方大夫人从头到尾根本没把纪家放在眼里。
可能开始听了有点惊讶,可仔细想来,不过是个举人罢了,这天下的举人多得是,又不是个个运气好,还能考中进士。
“什么叫土里刨食?怎么也得是耕读世家。”纪刚说:“我们家这年轻一辈的,还有我大哥的儿子,去年中了秀才,如今在柳州书院念书,将来也肯定是可造之材。便就是我们三房,哪一房不都认识几个字?就是我大哥,也是个童生。”
“嗯,不错。纪家满门皆有才学,果然厉害。”方老爷适时的说了两句好听的,随后伸手一挥:“时候也不早了,开宴吧!”
“是,老爷。”候在一旁的仆从赶紧去后厨传达命令。
方府招待人的菜很大手笔,大都是山珍野味,不是有点小钱就能吃到的。
席间,纪芷蕙很坐立不安,很想同纪芷柔和江云霏说话,可说的都是关于纪芷晴的事情,纪芷晴就坐在一旁,又不好说,只能生生忍着。
女眷吃过了午饭,便让人引去了侧厢房歇息、玩耍,男人们都留在了席位上喝酒,听方老爷说年轻时做生意的经历。
她们都是纪芷晴的家眷,方大夫人可没闲情招待,神情高傲的拂袖而去。
这会儿没外人在了,纪芷蕙的嘴巴就像鸟儿一样,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我的天,芷晴,你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他就是再有钱,可他的年纪都能做你祖父了,你也不能嫁他,更别说你还怀了他的孩子。”
纪芷蕙想罢,胳膊上不适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实在难以接受纪芷晴相公这样的,她猜测道:“你自己应该是不愿意的吧?是不是你爹娘逼你嫁的?”
纪芷晴被纪芷蕙的一连追问问哭了,坐在椅子上,捂着脸抽泣。
“好了,别说了。”李氏护着纪芷晴,瞪了纪芷蕙一眼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这事怎么说得好听呀?”纪芷蕙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芷晴妹妹才多大,就让三叔三婶逼着嫁给一个老头。从前我们都觉得三妹最好,有爹娘完整的疼爱,不像我们,爹不疼娘不爱的,现在看来,三叔三婶最是没心肝。就是我爹都不逼我嫁给从前那个县令的儿子,就是姐姐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人,爹是不高兴,但也没逼姐姐。”
“确实。”纪芷柔叹气道:“三叔三婶太过分了。”
“唉……”李氏重重地叹了声气:“如今孩子都有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说的也是。”纪芷柔为纪芷晴感到惋惜。
纪芷蕙却道:“有孩子又怎么了?那方老爷年纪一大把,又有一个大夫人在,等以后人没了,芷晴的日子就难过了。依我看,早早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别哭哭啼啼地就认命了。”
纪芷晴拿眼神望江云霏:“云霏嫂嫂。”她眼睛红肿得厉害,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出来。
“你瞧云霏做什么?”纪芷蕙说:“你若是想要离开这方府,我回去叫我家相公想办法。到时候帮你偷偷离开,坐上我们纪家的船,直接下南洋去,让这方家想找都没地方找。”
屋子就她们几人,这样的情况,江云霏觉得没必要瞒着了。
“其实,我跟远清已经安排好了。”江云霏说:“我们打算今日帮芷晴逃出方家,然后送她去柳州钱家别苑住下。”
“什么?”李氏惊得差点砸了手中的茶碗:“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也不同我说!”
江云霏说:“我跟远清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出了岔子。”
“那感情好。”纪芷蕙一拍纪芷晴肩头,“这件事我也加入,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助芷晴里逃出生天。”
“只是这方府仆从那么多,要逃出这方府可不容易。”纪芷柔思维缜密,一下说中了重点。
“晚上我们离府的时候,我准备让芷晴先装不适回屋休息,然后再给她乔装打扮成小厮,跟我们混出方府去。”江云霏说。
“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纪芷蕙马上说:“我们来时带了丫鬟和婆子,不如让芷晴扮成老婆子,老婆子体态庞大,夜里又黑,肯定没人注意。”
“可我只准备了小厮的衣裳给芷晴。”
“这个好说。”纪芷蕙笑道:“我让我带来的婆子剥了衣裳下来不就行了,小厮的衣裳给她穿。”
几个女人说话间,便将这件事计划好了。
李氏很担忧:“你们这样胡来,芷晴可是怀着身子的,等将来孩子生下来,可怎么办?”
“到时候我养。”纪芷蕙说:“养个孩子罢了,我少买些胭脂水粉就行了。”
“说的轻巧,养孩子可不容易。”李氏依旧嘀嘀咕咕的。
入夜,方府被黑暗笼罩,各处屋宇点上了灯。
纪芷蕙把身旁伺候的婆子喊到屋里,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然后让婆子先找借口回家,为了让婆子闭嘴,还偷偷给了婆子一张银票,又说了一些威胁的话,才放了婆子离开。
有了衣裳,纪芷晴赶紧借口身子不利落,就不参加晚宴,要回屋歇息。
江云霏等人则去花厅吃晚宴,免得人不在,叫人疑虑。
晚宴依旧丰盛,方老爷甚至还贡献出藏了许久的好酒。
各种菜式也安排丰富,跟中午完全不一样的菜式。
方老爷甚至还请人来唱小曲,晚宴十分热闹。
顾明朗却发现自家娘子心不在焉的,甚至其他的女眷也是这样,个个都巴不得赶快吃完晚宴,然后还离开回家去。
“娘子,尝尝这道醉虾。”顾明朗亲自给纪芷柔剥了一只虾,嘴边噙着笑问:“你芷晴妹妹怎么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纪芷柔笑了笑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怀着身子容易累。”
“原来如此,否则真叫人担心。”顾明朗轻飘飘地说:“等下宴席完了后,我们再去探望一下你妹妹吧,她年纪小,怀着身子,肯定很辛苦,需要人关心。”
“不行,”纪芷柔一口拒绝。
“为何?只是去问候一下?”顾明朗眨着浓眉大眼,表示不解。
“她肯定睡了呀,”纪芷柔觉得自己反应太过,赶紧解释说:“还是别打搅她了,若是想来探望她,以后有的是时间。”
“那好吧,听娘子的。”顾明朗又剥了一只醉虾到纪芷柔的碗里,望着纪芷柔的眼睛浸出笑容来。
“外面的事,你安排好了吗?”另外一边,江云霏和纪远清坐在一块“咬耳朵”。
纪远清假装喝酒掩饰道:“放心,午后借口出去了一遭,都安排好了。”
宴席终于散了,三叔充当主人,亲自送大伯和江云霏他们出门,坐上马车。
顾明朗故意磨磨蹭蹭在最后,装作很热情、很舍不得地样子,同纪刚拥了拥,悄声在他的耳旁说:“三叔,听说你女儿不大舒服,记得去瞧一瞧,否则摇钱树没了,那就惨了。”
纪刚惊讶地看着顾明朗,直到他人转身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立即往府里走,向他女儿的院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