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拿针在头发丝拨弄了下,接着缝手里的那件秋衣,说:“买现成的冬衣也费钱,还是自己买布来做吧。之前因着你三叔的事,损了多少银子啊,而且现在生意也不大好做了。”
江云霏点了点头,如今面摊的生意确实不如刚开张时好了,手艺人也不止她一个,人家卖面卖不过她,那就卖包子、烧饼等等,吃食太多了,味道也都不错。
就连江云霏自己卖面的时候,也去光顾其他摊子。
不过如今纪远清画丹青图越发炉火纯青,赚的家用比以前多了不少,江云霏肩头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哐当一声,自家院子的门被撞开,屋里众人吓了一跳,趴着睡觉的团子都让吓醒,一下蹿到门口,冲着门口汪汪地大叫。
“救命,救命……”张媛儿扑过来,一下摔在了地上,她淋得全身湿透,不住地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奶奶,她一下昏厥过去了,我拽不动她。”
“别跪了,快起来。”李氏冲到了雨中,伸手拽张媛儿起身,旋即回头同纪远清和江云霏道:“远清,云霏,去帮一帮忙。”
“好。”江云霏应着,“相公,推一个板车去。”
“哎。”纪远清拿着斗笠递给李氏戴上,李氏挥手道:“算了算了,都淋湿了,救人要紧。”
江云霏和纪芷柔去戴了个斗笠,急急忙忙地随李氏他们去田里。
远远的,还未走近,就见着张氏老太太倒在田里。
“快些。”李氏喊道。
板车停在大路上,江云霏和纪远清他们随张媛儿走上田埂,准备去抬老太太。
“奶奶,奶奶……”张媛儿哭着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老太太,“奶奶,我叫到人帮忙了,我们这就送你去看大夫。”
江云霏和纪远清上前,帮忙一起搀扶老太太。
江云霏手一碰上老太太的手,心中一顿,老太太手冰凉且有些僵硬,该不会是……
“相公,她——”
纪远清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伸出两根手指,探向老太太的鼻息处。
“你做什么?”张媛儿见了,一下拍掉了纪远清的手,她紧紧地搂着张氏老太太道:“我奶奶没死,她没死。”
江云霏和纪远清这下便确认了,张氏老太太真没了。
“媛儿。”李氏伸手轻拍着张媛儿的胳膊,劝道:“你这样,你奶奶怎么好安安心心的走,节哀吧。”
“不,我不要。”雨中,张媛儿全身颤抖,哭得歇斯底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李氏叹气:“节哀顺变。”
江云霏心有触动,她若不是有纪远清,有李氏,她在这个世界也是孤身一人,如浮萍一般漂浮不定。
李氏劝了很久,张媛儿才松了手,接受了她祖母去世了的这个现实。
在江云霏她们家的帮助下,买了口薄棺,将张氏老太太葬了,期间张媛儿哭天抢地,好几次都哭得昏厥了过去。
“奶奶,你怎么忍心留下我一人?媛儿以后可怎么办啊……”张媛儿扑在张氏老太太坟前痛哭。
江云霏撑着伞,见这情景,也不由得对张媛儿同情了几分。
“走吧。”纪远清戴着斗笠走来,雨哗啦啦地落在他身上,打湿了他大半的衣裳。
“嗯。”江云霏点点头,随纪远清转身离开。
“娘,我们先回去了。”江云霏同李氏打了个招呼。
“哎,回去吧。”李氏道:“把饭先蒸上,等我回去再炒菜,我在这里陪一陪媛儿。”
“好。”
江云霏和纪远清踩着湿漉的草地,出了这片墓葬深山,往家里走去。
路上,江云霏一直牵着纪远清的手,不肯松开。
纪远清觑着她,晓得她此刻为何这般,也紧紧地回握江云霏的手。
“家中的水缸里还剩一条鱼,晚饭要吃吗?我做红烧鱼给你吃。”
“要吃,我想吃相公做的红烧鱼。”江云霏脸上溢出一丝笑容,脚下的步伐顿时变得轻快起来。
她何其幸运,即便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但至少身边有她爱的人在,而这个人也爱着自己,将来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她并不孤独。
晚饭做好了,李氏才归家来。
“可真累。”李氏扶着桌子坐下,捶着膝盖骨,道:“可算是把这事弄完了。”
“娘,我给捏捏肩吧,你也辛苦了。”江云霏走过来替李氏捏肩,“这个力度行吗?”
“哎,可以。”李氏笑道。
李氏想了想,伸手拍了拍江云霏的手道:“云霏,娘跑前跑后的帮忙,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她孤家寡人一个,可怜得紧,帮她一把,帮她一把,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明白的。”江云霏道:“她确实是可怜,她祖母去世了,接下来她有什么打算啊?”
“这事我也不掺和了。”李氏道:“我同你牛婶说了,让她给张媛儿找一门靠谱的亲事,她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也就圆满了,她奶奶泉下有知,也心安了。”
“嗯。”江云霏点头应着,手下的力道适中地替李氏捏着肩,心中很愉悦,李氏能照顾她的感受,从张媛儿的事情中抽身出来,毕竟当初张氏老太太想把张媛儿嫁给纪远清做妾,村子里人多嘴杂,不得不尽早撇清了关系。
“吃饭啦。”纪芷柔端着饭进堂屋来,身后跟着纪远清,他手里端着一碗汤,笑着道:“顺手煮了个菠菜蛋花汤,都先喝一碗汤吧。”
“外面又下雨了呢。”纪芷柔的娘安氏最后走近屋子里来,她的状态大好,虽不见得有多正常,但也能说几句话来。
团子很喜欢她,总跟着安氏进进出出地跑。
大家都落座,开始喝汤,吃晚饭。
“来,团子,给你吃一块鱼肉。”安氏把纪芷柔给她夹的鱼肉给团子吃,还叨念着:“鱼刺已经给你剃掉了哦。”
大家都笑意浓浓地望着,眼底充满了欢喜。
“难怪团子近来都粘着芷柔娘亲呢,芷柔娘这么宠着它,也难怪了。”李氏满脸笑意道。
江云霏也笑个不停,佯装酸溜溜地道:“我这个主人都叫它给忘记了。”
“哈哈……”众人大笑。
“啊呜啊呜……”团子跟着呜咽了几声,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充满了困惑,不懂主人们为什么笑,只跟着瞎高兴,一个劲地摇尾巴。
轰隆隆……黑夜电闪雷鸣,下起了大暴雨,风呜呜地叫着,十分狂暴。
屋里一片安详,在暖色的灯光下,江云霏匍匐在书案上,觑着一旁练字的纪远清,问他:“明天你去进学,要是下大暴雨可怎么去?”
“那就不去呗。”纪远清道:“去了也只是自己看书,写文章。”
“为何?老师们呢?”
“都去县里了,说是去县里的曲阳书院交流。”纪远清眉眼温润道。
“汪汪……”堂屋里的团子突然一阵暴躁地狂叫,江云霏和纪远清皆举目向屋外望去,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