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无意。”重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叶琳娜身上的病症,手轻轻搭在她脉搏上。
脉象紊乱不堪,内里空虚,似有什么东西阻碍一般。
“您这是?”叶琳娜见她将手搭在自己腕间,随即眼神放空,似在估量什么,她从未见过此种怪异举动,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重然安抚地笑笑,“您也看到了我的发色,算是半个东方人,医术我也略懂一些。”
叶琳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请问我的身体还有救吗?”
她话音刚落,扶持在她另一只手臂上,独属于孩子的手陡然收紧。
娜塔莎紧抿着唇,面色发灰,童孔无光,指尖掐着母亲胳膊肘上的衣服,连呼吸都屏住了。
“娜塔莎,你去取点水,给贵客饮用。”叶琳娜不忍心年幼的孩子直面自己即将逝去的噩耗,有意把她支开。
娜塔莎又怎么会不懂,僵持着身子,固执地一动不动,转头拿怯生生的眼睛盯着重然,“姐姐,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好?”
她问的是什么时候能好。
重然嘴里泛起苦涩,连她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几乎是没救了,可娜塔莎看着她,像看着唯一近在迟尺的希望。
她有一种错觉,她今日所说的话,会对娜塔莎造成一辈子的影响。
沉默不语的格雷斯突然上前,手上闪烁起白色光芒,炙热浓烈。
“这是!光明之力!”叶琳娜惊叫出声。
她的一生都蜗居在这个小镇子,追随了教廷一辈子,都从来没见过光明的力量,此刻的激动可想而知。
如果是光明之力,一定能治好她的病!
叶琳娜手部的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渗透出的体液浑浊不堪,还带着殷红的血丝。
重然缓缓皱起眉。
不对,医生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痊愈的象征。
果然,就在她想法产生的一瞬间,光芒澹去之后,叶琳娜的脸上露出如同落入深渊里的绝望,一张脸又哭又笑。
熟悉的疼痛将她从呆了一秒的云端拉下崖底。
娜塔莎还以为格雷斯治好了妈妈的病,嘴角洋溢起巨大笑容,转身惊喜地去看自己的母亲,“妈妈……”
她的眼神在接触到叶琳娜眼底晦涩浓烈的绝望时僵住,如同烧得正烈的火苗,一瞬间被瓢泼大雨浇灭。
高大的青年摇摇头,“很可惜,光明之力也无法拯救你的身体。”
他嘴上说着可惜,神色依然冰冷,眼眸都不曾多抬一下。
重然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格雷斯……”
“怎么了?”
“……没什么……”
格雷斯的冷漠打破了她对他的认知,重然觉得此刻的他无比陌生,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将指责的话咽入口中。
她转头面对叶琳娜,不愿意放弃。
“在你身体发生这些事情的前一天,你做了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说出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谢谢您,可是就连光明之力都治不好我,还是不白费您的力气了。”
重然见她双肩微颓,眼底属于生的光被熄灭,心底也不好受。
她拉过娜塔莎的手,覆在叶琳娜的手上,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娜塔莎那么努力,我们再试试好吗?”
叶琳娜蠕动了嘴唇,没赶上身后的青年说的快。
“没有必要,圣女大人若是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恕在下不能再继续陪您胡闹下去。”
“格雷斯!”重然不可置信,凝望着他的眼眸里是惊讶和质疑。
她在质疑自己?格雷斯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她为什么要质疑自己?这分明就是实情,难道被魔物困扰的万千城民抵不上一个将死之人的性命?
格雷斯越发觉得荒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等的人。
他的神色冷得能凝出冰,“圣女大人,我们该走了,任务还等着您。”
“可是……”
重然望向叶琳娜惊讶之极而张大嘴的神情,恰在此时,一只小手摸上她的手腕。
娜塔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姐姐,我妈妈真的……没救了吗?可是我……真的很想让妈妈活下去。”
在重然都没反应过来时,叶琳娜一寸一寸掰开娜塔莎的手,将小女孩拢在自己怀里,像小时候安慰她一样,拍着她的后背。
“娜塔莎,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就算没有妈妈,你也能好好活下去的,对不对。”
“不行……娜塔莎不能没有妈妈……他们会嘲笑娜塔莎的……他们以前就嘲笑娜塔莎没有爸爸……”
格雷斯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再一次催促她,“圣女大人,请尽快决定。”语气已经带上音音不耐烦之意。
重然充耳不闻,看着母女拥抱的画面,一时竟然想到了第一个世界时的父母。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格雷斯最后看了她一眼,眼中落满了失望,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门外。
重然忍着心底的难过,她深吸一口气,只当作自己没看到,正色道:“所以请您原原本本告诉我,那一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圣女殿下我……”
“不要有所顾虑,你没有麻烦到我,身为教廷圣女,我理应对信仰教廷的信徒们负责。”
叶琳娜被她的诚心所打动,回忆起那天的事情。
“那几天娜塔莎说她嗓子不舒服,我去教廷向神父求了圣水,可惜娜塔莎服用后未曾见好。”
“两天后我去药店打听,可他们包治百病的金水实在太贵,老板告诉我,他们需要一株草炼制一瓶昂贵的药水,恰巧郊外就有,如果我能拿出这种草,就能换取他们的金水。”
“很可惜,我找遍了整个郊区,都没有见到。”
叶琳娜的脸上露出欣慰,“不过幸好那天娜塔莎的病就这样自行好了。”
“倒是我……莫名其妙地开始呕血,直到现在……就是你看到的这副模样。”
她叹了口气,抚摸着娜塔莎的手背。
重然仔细听她的描述,看似十分顺应常理,可病情总有一个源头,不可能无缘无故身体出现异常,那天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