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愿办理好出院手续,回到病房时发现陈瑞站在门口和时钦说着什么。
能有人和时钦聊起天来,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不禁开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陈瑞回头望见她,身子侧开半步将门口让了出来,“没什么。”
房间里的氛围说不上坏,也不见得有多好,方愿感到莫名,视线掠过陈瑞侧头看向时钦,表示询问。
时钦没什么表情,只是站起身,缓慢走近。
他走到方愿身前,茶色的眸子流转片刻,忽地盯在了一处,缓缓抬起了手,修长分明的指节揉了揉她的发顶,又将她凌乱的碎发压了压。
“辛苦你了。”
方愿懵了。
头顶上作乱的手像是抚慰着什么小动物,亲昵的轻柔,就连男人素日清冷的语调都显得十分有温度。
冰山撞了火山?太阳从西边升起?
方愿着实被时钦惊吓了一番,直到门口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她才回过神。
忽地想起病房里还有第三人,她立即偏开头掩饰般摸了摸耳垂,“咳,没,没事。”
时钦凉凉瞥了一眼陈瑞,似乎在说,你看,你到底有多不重要。
时钦表达的十分明显,陈瑞看得十分明白,他虽然怒火中烧,但秘书和眼前这个男人在方愿心里的地位孰轻孰重,一眼便能看清。
陈瑞只得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说道,“方总,车已经在楼下备好了。”
方愿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时钦,“坐我的车一起走吧,我回公司,你去哪里?”
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时钦手指微微蜷起,垂下眼,“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男人拒绝的样子简直冷漠极了,似乎刚刚动作的温柔只是昙花一现。
方愿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时敏敏还在这家医院,说不定时钦想趁此机会去看一看,一想到这,她便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
“方总,”陈瑞见状,轻轻瞟了时钦一眼,晦涩一闪而逝,“八点还有个会,我们真的该离开了。”
方愿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走吧。”说着,和陈瑞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时钦一直看着两人走远,空荡荡的门口和他的心一样,空寂的令人发慌。
他又推开了她,又一次。
有时候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明明那样的喜欢她,那样的想她,又那样的想拥抱她,可偏偏,又一次次的推开她,拒绝她。
说他冷漠也好,不近人情也罢,只是他这样的人,注定留不住光,不是吗?
半个小时后,时钦拖着行李箱走出医院大门。
雨声潺潺,豆大的雨露将不远处的银杏树叶摇的轻颤,枝头跳了跳,又调皮的滚到地上。
时钦拒绝了一个又一个问他要去哪里的司机,干脆戴上卫衣帽子,低着头拉起行李箱慢慢的走在雨里。
雨很大,帽子很快就被雨水浸透,水流沿着额前的碎发成股流下,他不在意的用手抹去,低着头加快了步调。
去哪里?这个对于别人很简单的问题如今却是个十分难解的难题,时钦皱着眉头思考着。
忽然,一把雨伞赫然出现在脚下的影子上空,头上作祟的雨水被尽数挡在了外面。
“喂,我劳累了一天把你从医院里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不珍惜自己身体的,我还以为...”以为你是要去看时敏敏的。
女人略带火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钦步子一顿。
方愿很少对什么人发火,可眼前这个男人三番五次挑战她的底线。
男人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身上单薄的卫衣被雨水打湿,粘腻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身躯,领口有些大,低着头的时候刚好能让人看到脖颈下精致的锁骨。
方愿止住火气揉了揉眉心,算了,杀猪还得养肥再吃呢,要骂人也得将人养养再说,别病才刚好又进医院。
她抓起时钦的手腕,泄气般的说道,“走吧,送你回家。”
男人像是天生反骨,明明长得瘦弱,可任凭方愿使出吃奶得劲也拉动不了分毫。
方愿气的不行,三番五次的被人不知好歹的拒绝,就算是好脾气,此刻也消磨殆尽了。
“时钦,你别扭个什么劲,不就是送你回家,你至于和我在雨里玩这样一出,你生病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医院就那么好玩?你刚从医院出来就想再躺进去?再躺进去我可不会照顾你,不止不会照顾你,甚至可能打你,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他从不反驳,只是听着,直到方愿说再也不见他,时钦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猛的抬起头,雨水顺着额前的碎发划过他的眼尾,看上去像是哭了一般,只是那茶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没有任何艳色。
“方愿,我没有家。”
所以,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