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风雨交加,雨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越下越大。哗哗的雨声在夜晚听上去格外地刺耳,再加上和薛叙挤在一张硬板床上,我一夜辗转反侧都没有睡好。薛叙倒是睡得深沉,任凭我翻来覆去都不受半点影响。
第二天早晨,随着用早膳的钟声响起,薛叙、乌子虚和我准时地出现在了膳堂里。一夜下来许荔枝的感冒一点都没有好转,反倒是有了些热度,现在已经服了退烧药躺在床上休息。
因为昨夜余观冒犯的缘故,我们和走马观道士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大家都干坐在长条桌边,彼此之间也不说话。
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白粥已经摆在长条桌中央,但因为观主洞微还不出现,大家都没动筷子。
就这么干等了十分钟,仍然不见洞微出现,洞机有些坐不住了:“奇了怪了,师兄从来都很准时,怎么今天会睡过头?”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蹬蹬蹬地向楼上走去,应该是去叫洞微起床。
过了片刻,洞机就从楼梯上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房间的门虚掩着,师兄不知道去哪里了。”
“该不会是出去晨练了吧?”洞妙在一旁道。
“不会的,下这么大的雨正常人哪里会出去晨练。”薛叙立刻就否定了洞机的猜测,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
洞烛见薛叙一脸凝重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薛先生不必紧张。今天师兄轮值洒扫泽天殿,说不定现在他正在泽天殿里。”
薛叙摇了摇头:“钟声响起后又过了十分钟,足够他赶到这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出去找一下洞微长老吧。”
几个道长对视了几眼,算是同意了薛叙的建议。我们五个人出了大厅,分头去找洞微。
我和洞妙一组,沿着石板路向泽天殿方向走去。大雨倾盆,虽然我们两个都撑着伞,但没走几步,半个身子就被雨水淋湿。
距离泽天殿十几步的时候,我和洞妙隐约看到有个身穿道袍的人正倒在殿内,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泽天殿。
一进泽天殿,我整个人就呆住了。
原本庄严肃穆的泽天殿此刻如同修罗炼狱一般。就在泽天山神的塑像下,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从脖腔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地面上积成了一大滩血泊,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而供桌上则端端正正地摆着一颗人头,面朝着泽天殿的门口。那正是洞微的头颅,他的双眼圆睁,无神地望着站在门口的我们。
“洞微师兄!”站在我身边的洞妙口中发出一声悲号,一个箭步蹿了上去,伏在尸体边上大哭起来。
听到他这一声悲号,我才回过神来。
“洞妙道长,你在这里看守尸体,我去喊他们过来!”我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跑去找其他人。
片刻之后,我们所有人就全部聚集在泽天殿中。薛叙应该已经见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面色如常地审视着案发现场。我也算经历过两次大场面了,所以也勉强能保持住表面的冷静。乌子虚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景,一张脸变得煞白。洞机、洞妙、洞烛三个人都是一脸悲戚地站在洞微的尸体边上。
薛叙审视了一会儿现场后便摸出手机按了个电话号码就拨了出去。
“警察局吗?我要报案,这里是泽天山走马观,发生了一起命案。嗯,我叫薛叙,薛宝钗的薛,叙述的叙……恩……好的……好。”
“警察什么时候能到?”待薛叙挂了电话后,我开口问他。
“进山的路被暴雨冲垮了,警力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最快也要等到下午才能进山。在此之前,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靠我们自己?薛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洞机有些疑惑地问道。
“看来我有必要向诸位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在下薛叙,是个侦探。”说这句话的时候薛叙的下巴微微抬起,看得出来他有很强的职业荣誉感。
说罢,他不等几位道长答应,便走到尸体边上俯下身查看起来:“从尸体的温度和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夜一点到三点之间。脖腔处的断面非常平整,说明切断死者头颅的凶器非常锋利。请问几位道长,走马观里是否有这样的利器?”
洞烛挠了挠头:“厨房里倒是有两把切菜用的厨刀,不过都有些钝了,切青菜都困难,要割人头实在不太可能。”
“这样的利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洞机沉吟了一会儿,抬头望向那尊泽天山神的铜像。
“道长的意思是……洞微道长是被泽天山神手中的偃月刀砍下头颅的?”薛叙的声音有些干涩。
洞机点了点头,走到香炉前伸出双手抱住香炉,猛地向右一转,只听见泽天山神铜像发出一阵喀拉喀拉的声响,右臂猛地往下一挥,连带着右手中握着的偃月刀也劈了下来,“当”的一声磕在地面上。
薛叙、乌子虚和我立刻目瞪口呆:只见偃月刀落下的地方正是尸体的断颈之处,刀锋正好能和脖腔的伤口贴合,锋刃上隐约还能看到血迹。这样看来洞微长老正是死在泽天山神的偃月刀之下。
过了片刻,我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我对这杀人的凶器充满了厌恶,皱着眉头问洞机道:“泽天山神铜像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古怪的机关?”
洞机的脸上掠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泽天山神是一尊嗜血的杀神,所以当时铸这尊铜像的时候特意设计了这个机关,让神像能够挥刀。祭祀的时候就用偃月刀斩杀三牲,让泽天山神手上沾沾血,好平息一下泽天山神的杀气,免得他对无辜的村民下手。”说着他又把香炉往回一转,神像的手臂一抬便把刀收了回去。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说法,我们三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薛叙又走到供桌前,眯缝着眼睛观察了一下洞微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