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春兰大酒店用过早餐,铃木行提醒道:“社長,明日はポ-ドオブディレクタ-ズの会議があります。”
“知っています。”沈曼映点头道。
沈曼映快步走到服务台,将两把钥匙放在了台上,总台小姐迅速为她办理了退房手续。因为她登记用的姓名是松尾优花,这明显是一个日本名字。因此在她结完帐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总台小姐微笑地说了一句:“さようなら。”她愣了一下,回了一句:“再见。”而铃木行则挥手道:“Byebye!”中国人说日语,日籍华人说汉语,日本人说英语,那一刻可真的有够滑稽的。
铃木行从车库开出那辆宝马,打开车门,沈曼映坐了进去,说:“豊かに高等中学校になった。”
铃木行说:“社長,本当にだ——”
沈曼映不悦道:“鈴木の君,あなたはもし私はまたちょっと先程反復するならましたか?”
铃木行还想再说什么,但从后视镜中看到沈曼映脸上似有不愠之色,就不再开口,拧动车钥匙,启动发动机,向左打方向盘,把车驶上路面,向邗江县方向驶去。沈曼映手里捧着扬州市旅游地图,不住地叹息道:“时间太短了,太短了。不然陪他们在扬州好好地玩一下,那该有多好。”
很快地,裕成高中到了。“私はちょっと行きます。”沈曼映对铃木行说了一句后,就推开车门,钻了出来。按照一张日文标识的裕成高中平面图,她慢慢地,终于摸索到了教学楼下面。按根据提示,她走上了二楼,每间教室前门都有牌子标明班级的,很容易就找到了高三(7)班。她发现正在上课,便无声地站在教室门口,搜寻着她。教室里的人大部分在窃窃私语,见门口站着个人,都朝沈曼映看过来,最后,沈曼映的眼光落在了尹晴身上,他们的眼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喂,尹晴,有人找你。”坐在门口的一个小个子男生朝尹晴叫道。
尹晴朝沈曼映看过来,离开座位,对老师说了句“老师,我出去一下”,就走了出来。
沈曼映歉意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上课了。公司那边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今天不得不走。临走前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别站在这儿,我们下楼去吧。”说完,尹晴先头走了。在教学楼的侧面,她站住了。
“晴儿,跟我回日本吧!”沈曼映鼓足勇气,开口道。
尹晴显得非常镇静,看来她早有心理准备,摇头道:“爸爸养育了我十六年,我们相依为命。我不能一走了之,失去了我,他一无所有。”
被直截了当地拒绝,沈曼映苦笑道:“我早就猜想你是这样一个回答。可是,我还是希望我的猜想是错的。”
“妈妈,为什么你、爸爸和我三个人不能生活在一起呢?你们两个人不是因为相爱才有了我吗?幸福家庭难道不是由爸爸、妈妈和孩子组成的吗?”尹晴郑重地向沈曼映提出了这个问题。
沈曼映惊呆了,在她的脑海里,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一个疯狂的想法。但是细想下来,它却是可以实行的,只不过眼下不行。她好容易才使自己狂乱的心跳平稳下来,微笑道:“妈妈在日本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可能轻易放弃。但妈妈保证,一旦时机成熟,我们一家三口就会永远在一起,不再分离。”
“真的?”尹晴惊喜道,“那还需要等多久?”
沈曼映面露难色,说:“眼下公司出了些问题,我需要你的帮助,借助你的力量。”
尹晴忙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我需要你回日本,到了日本,我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只要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沈曼映浅浅地一笑,说,“度过这个难关之后,我想就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尹晴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思。
沈曼映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了,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黑色七月,此言不虚。裕成高中是省重点,虽然升学率在江苏省名列前矛,但是历来老师只抓两头,即尖子和差生。像你这样的中等生,老师向来是放任自流的。数理化成绩你并不出众,你选择理科,或许是个错误。考取一所大学继续深造,对于你来说,并不难。但要是你的目标瞄准了名牌大学,那很有可能要落空了。万一高考志愿没有填好,直接落到一般本科那也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尹晴低下了头,心乱如麻。沈曼映所说的,正是她所担心的。
“就算你上了重点本科,四年之后,进入国际知名企业上班,那又怎么样?”沈曼映缓缓地抬眼,直视着尹晴,轻声问,“难道成为一名officelady,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的梦想。”尹晴喃喃地自语。她的梦想是当一名职业棋手,驰骋在职业棋坛,参加高水平的国内棋战和国际棋战。
“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棋手吧?可是,在中国你要完成这样一个梦想,又谈何容易?全国围棋定段赛,有人把它比喻为围棋的高考,但是它的残酷程度却远远地超过高考,每年全国高校的招生比例在70%以上,并且只要花钱总可以跨入高校的大门,而定段赛只有有限的那么几个名额,以今年为例,154名棋手取前1名,比例不到8%。凡是参加定段赛的棋手,都是全国各地的尖子棋手,棋龄大多在5年以上,多的甚至达到1年以上,那么没有参加定段赛的少年棋手还有多少呢?所以实际定段比例要远低于8%这个数据。在定段赛打完,定段棋手名单确定之后,花多少钱都不可能再进入这个大门。”
想到结束才一个多月的定段赛,自己在最后几轮功亏一篑,失去了今年这次那么好的机会,实在太过可惜。尹晴不由唏嘘不已。因为比赛太过残酷,即使今年是定段赛上排名第1的棋手,到了明年的定段赛上,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定段可能。
“对于参加定段赛的大多数小棋手来说,今年打不上,明年可以再来。与参加高考的应届毕业生相比,打定段赛的小棋手不必太在意面子,应该输得起。可是,定段赛中的高龄棋手则不同,根据规定:男17周岁、女0周岁为参加定段赛的年龄上限。”沈曼映顿了顿,继续说,“尹晴,你今年十六周岁了。你只剩下四次机会了。万一你明年后年在定段赛中再失手,那么就很危险了。因为,仅剩一年或两年机会的大龄男女棋手往往因为参赛压力过大,继而导致发挥欠佳,失去成为职业围棋运动员的机会。”
在定段赛百分百定段,谁都不敢在赛前打这样的包票。看来,通往职业棋坛的路,也并不平坦。被沈曼映这么一说,尹晴自感定段希望渺茫,情绪低落。
“最重要的是,定段赛是男女棋手不分组,混合编排的。虽然社会上一直提倡男女平等,但正是因为社会上充满了太多的男女不够平等的地方,国家才会去提倡。”沈曼映正色道,“男女在体力和脑力上有差距,这是不能否认的。让女棋手去和那么多男棋手去竞争,去抢那有限的几个定段名额,这是非常残酷无情的事情。在中学阶段,比起男生,女生受外界事物干扰所造成的影响更大。就拿早恋来说,往往是男生一点事都没有,而女生却成绩下滑显著。”
“妈妈,那我该怎么办?”
“跟我去日本。”沈曼映说,“日本是围棋最强国,国内棋战体系规范完整,稳定有序。此外,日本棋界长期以来,供养着世界上最大的一个职业棋手群体,尽管有赤字,但仅此令职业棋手们能老有所养少有所得一项,就让中韩远不能及。即使在业余棋手的活动上,日本对海外围棋事业的普及,对业余比赛的热心,以及在国内开展活动的持之以恒,都同样令中韩自愧弗如。作为一个事业,作为一个文化活动,日本的围棋就是世界最强。”
日本民族在吸取发扬的文化中,最引为自得的是围棋。中华民族发明了围棋,但后来将围棋艺术推至高峰的却是日本,这一点已不用任何怀疑。日本民族以其执著的追求和独特的气质赋予了围棋新的生命。著名作家川端康成在其作品《名人》中说:提起传统,围棋也是从中国传来的。不过真正的围棋是在日本形成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三百年前,中国的棋艺与日本无法比拟。围棋的高深是由日本人摸索出来的。这与昔日由中国传来的许多文物在中国已经相当发达不同,围棋只有在日本才完全发展起来……据说,在中国,人们把围棋看成是仙心的游戏,充满了天地之元气,三百六十一路包含着天地自然和人生哲理。然而,开拓这种智慧之奥秘的,正是日本。日本的精神,超过了模仿。
真想去围棋的第二故乡看一看,领略一下两日制对局的风采,尹晴心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