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直很期待与你的对局呢。”杨旖ni的脸上洋溢着些许隐隐的兴奋。

“是吗？”吉住的冷淡与杨旖ni的热情，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最终决赛你放弃了，让我十分不解。”杨旖ni困惑地拧起眉，看着吉住，期望他能给出令人满意的解释。

吉住总算抬起了头，瞪着她，不服气地反问：“你不也是放弃了胜者组的决赛吗？”

“说的也是。看来我们都是在躲避同一个人。”杨旖ni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邻桌的尹晴，又将视线拉回到了棋盘。

黑5直挂白左上角，白6夹兼拆。

在黑5挂角之后，她应该小一路守无忧角吧？吉住这样想着，但实战略出乎他的意料：什么？大飞守角？她到底想做什么？冷静下来，吉住不得不佩服杨旖ni的魄力和远见。以后黑5一子动出时，白6一子将更易受到攻击。这让吉住以后走棋不得不有所顾忌。

“这么普通的一手，你用得着考虑那么久吗？”梁亮的避战让杨旖ni有些恼火，她在那边连续下了十几手棋，才转回到了吉住这边。让她惊讶的是，吉住还在长考中，并未落子。

吉住歉意地笑笑，从棋盒中拈一白子，放下棋盘。按规定，当杨旖ni走到他面前时，他必须走一步，不能继续思考。

“对吉住的违规行为，你有异议吗？”担任裁判的李欣然主动上前问。

杨旖ni摇了摇头，微笑地看着吉住，说：“我可不想让他突然死亡。他是我的，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他的违规来赢得胜利。”

“是吗？”李欣然觉得有点自讨没趣，讪讪地抓抓头发。

台下的杨天站了起来，朝李欣然招了招手。

“叫我？”李欣然指着自己，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不太情愿地走了过去。

“吉住他没有立即走棋，违反规定了。”杨天嚷道。

“没错。”

“那他怎么还继续下棋？”杨天咆哮道，“你要判他告负！”

“可是杨旖ni选择了和吉住继续对弈。”李欣然扔给杨天一本手册，毫不客气地说，“按照比赛规则，如果双方没有提出异议，棋局能继续进行，就不能再提出申诉。另外，裁判是我，而不是你。”一口气说完，李欣然连自己都有点吃惊，愣在那里。

“什么破规则！见鬼！”

出乎李欣然的意料，杨天并没有暴跳如雷，而只是骂骂咧咧地坐了下去。她想想刚才的情景，就有点后怕。

“你好酷。”罗秀偷偷地跑过来，鼓励了李欣然一下，拉着她一起返回了台上。

“我忘了提醒你，本校电视台的人不好惹。”王习伟强忍住笑。

“裁判应该让棋手担任的，怎么能让电视台的人插手？她懂围棋吗？”杨天不忘讽刺一句，“贵校体育部看来在学生会中的地位有待提高。”

白8抢先挂右下角，白10靠。吉住处处争先，给杨旖ni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这就是你长考后的结论吗？”杨旖ni抬眼，发现吉住的神色异常严肃，心想：看来他至少投入了八成精力了，这局棋他是不想输了。这样，很好。那我也要打起精神来。

“算是吧。”

“我，决不退缩！”面对吉住的强势介入右下角，杨旖ni没有选择在白10下一路扳，而是在上一路扳出。

接下来几手，至15长时，成为基本型。

直到此时，大棋盘上才摆出了前七手棋，郑飞扬跃跃欲试，主动担当讲解工作。他凝视了棋盘数秒，面向观众，介绍道：“杨旖ni以‘错小目’开局，吉住应以‘星小目’。接下来，黑5挂角，白6夹兼拆。这些都很平常。值得注意的是，黑7并没有是很寻常地小一路守无忧角，而是大飞守角，这样以后……”

“杨旖ni和吉住的那局棋还在进行当中，现在就说破她第7手棋的深意，这不太好吧？也许会对棋局的进行产生影响的。”程琳珊和罗秀交换着私语。

“这个应该没有多大影响。我想吉住早已看穿了杨旖ni的用意。”

“说的也是，吉住下棋，是最让人放心的。”

“原来学姐你也看好他。”

“那是。”

……

“罗秀罗秀你看，那是教导主任！”程琳珊用力招着手。

“校长也来了！”罗秀退了一步，缩到程琳珊的背后。

程琳珊慢吞吞地说：“啊，那是因为这次比赛关系到本校的荣誉，所以啦，校长和教导主任才会在百忙当中赶过来，为尹晴他们打气。”

“真的是这样吗？”罗秀有点困惑。

教导主任只是站在后排看了一会，觉得索然无味，就离开了。而张校长却直接来到前排，王习伟旁边的一个体育部干事很知趣地让出自己的座位给校长，自己去别处搬椅子来坐。校长就坐在自己左边，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地望着台上，旁人都不太好和他打招呼。纵然是王习伟，也顿时坐如针毡起来，浑身不自在，紧张地手心里直冒汗。

杨天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耳语：“洗手间在外面。”

王习伟脸红了，小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学校的张校长就坐在我旁边。”

“是张旭科张校长吗？哈哈，你也有今天。你有所顾忌，我无所畏惧——”杨天的声音嘎然而止，他看见他右手邻居也同样识趣地离开，一名中年女子毫不客气地迅速入座，连声“谢谢”都没说。

王习伟隐隐觉得这位面相普通的中年女子干练的动作和气质里一种可以称作“厉害”的东西，是寻常中年妇女不具备的。她一定大有来头。

“罗校长——”杨天慌忙打招呼。

什么？罗校长？啊，原来她就是城北中学的女校长罗溪瑶。王习伟震惊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忖：只是传统的两校围棋对抗赛，两所学校的校长都亲临现场，这太不可思议了。去年，城北是主场，罗校长都没有去体育馆为自己学校的参赛队助威。今年，城北是客场，她反倒赶了过来，虽然城北离裕成只有一刻钟车程。从来没有任何消息证明张校长广泛的兴趣爱好中有一项是围棋，记忆中他也从未过亲临现场观看任何一场棋赛，那么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这是镜子中的世界吗？而且，他们俩坐的座位相距得如此之近。

“你到底还是来了。”张旭科，这位表情冷峻的裕成高中校长，突然说了一句。但他的视线仍然没有离开前方。

王习伟身子朝后仰，望着右边的杨天。杨天也尽量朝后靠，给两所省重点高中的校长一个正面较量的机会。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举，和张校长一样，罗校长也同样目光始终盯着大棋盘。

“我是来欣赏精彩的棋赛的。”口是心非的回答，但是从罗溪瑶的口中说出，是那么地自然。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围棋感兴趣了？”

“教育厅里的领导大多附俗风雅。”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改变自己？”

“这次的比赛——”

“我绝对不会输！”她把眼镜从脸上放下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接下来两位校长都不再言语，专注地凝视前方。

郑飞扬还在大棋盘前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将大飞守角会给吉住带来如何困扰，夸张地描述了一遍。

“学长够能讲的。”被郑飞扬抢去镜头长达十分钟，程琳珊倒没有表示不满，只是感觉有点百无聊赖。

“能上电视的镜头，他会用足每一秒。”

“张校长的突然到访，表明校领导对这次的比赛非常重视。事关学校荣誉，志在必得。”程琳珊有点担忧，“不知道尹晴、吉住、梁亮会不会背上包袱，影响正常水平的发挥。”

“我想他们目前身处棋境中，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如果外界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影响到的话，他们也就不会取得截止到现在的成绩。”

“说的很有道理呢。”看到三场对局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程琳珊不由得点了点头。

杨旖ni穿梭在三张棋桌之间，宛如走马观花，让人眼花缭乱。

“在多面打中，步伐也是相当重要的。”王俊观棋之余，仍不时教导他的得意弟子明珠。

“步伐？”明珠重复道。

“步伐一定要正确，如果迈错了步子，心律会受到影响。”王俊感慨道，“一个棋手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对局，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啊。急躁的情绪，只会带来一场速败。”

“什么样的步伐才算正确呢？”听起来蛮有道理的，明珠因此才决定细问下去。

王俊立即答道：“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我如何找到属于自己的步伐？”明珠饶有兴趣地问。

“校门口附近那家音像店，有卖学跳舞的VCD。”王俊劝道，“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你不妨可以试一试。”

明珠像是不认识王俊了一般，神情古怪地怔怔看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