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些问题。”零的嗓音在路明非心中响起，“我刚刚才发现，言灵叠加被强行打断是有后遗症的，短时间内恐怕我们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我知道，我也感觉到了。”路明非回答。
“要跑吗？”零冷冷地问。
“能跑到哪去呢……而且以对方的速度，不可能追不上我们。”路明非在心中说。
“……抱歉。”
“你是指哪件事？”零在心中冷冷回答的同时，和路明非一起努力闪躲对方的攻击。
“两件事都很抱歉。”路明非用黎明的刀身格挡昆古尼尔的刺击，身体被勐地震退，然后被皇女殿下接住。
“无论是试图隐瞒你这次任务的危险度，还是没能做到不要相信魔鬼与上帝都……抱歉。”
路明非只能在心中说出这干巴巴的两个字，也许是因为正在战斗，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措辞。
“我……可能又得相信魔鬼一次了。”路明非说。
零没有回答路明非这句话，而是在心中冷冷地说道：“你已经可以同时使用三个言灵了是吗？”
“通过精神链接把第三段龙文传递过来，让我试试。”零冷冷地说。
就算皇女殿下你，通过精神链接和尼伯龙根计划的强化效果，也可以同时使用三个言灵，但那又能怎样呢……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啊。
但路明非还是把第三段龙文通过精神链接传递了过去，也许是因为习惯性听从皇女殿下指挥，也许是因为……想要试着去拥抱一次希望。
路明非很喜欢看圣斗士星失，喜欢到连台词都能背下来。
有一次星失被敌人打倒了，连爬都爬不了，他就跟雅典娜说：“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再也前进不了了。”
但雅典娜跟他说，可是你还有希望啊！
星失心想对啊，我还有希望啊，我有希望我最大啊！
路明非当时看着星失又站起来将敌人打倒，心里想着：”说得真好啊，我也有希望的，有希望我以后总能牛逼起来的啊！”
后来他看了冥界篇，星失又被打倒了，这次的敌人是神，人是打不过神的，这次连希望都没有了。
于是星失又跟雅典娜说：“我把一切都用上了，女神，我输了。”
可雅典娜又鼓励他说：“可是你还有生命啊，你不是一无所有。”
星失又燃起来了，心说是啊，我还活着，我还有生命，我燃烧生命我也是最大啊！
那时路明非看着星失又一次打倒敌人，心情非常激动，恨不得自己也有什么奇遇，找到自己愿意为之燃烧生命的事物，觉得那样自己就算牛逼起来了。
后来他确实遇见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路明非跳过了燃烧希望的环节，直接开始为了师姐和绘梨衣还有师兄他们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点着自己仅有的四根火柴。
可到了那时路明非才明白，原来自己只有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的时候，才会觉得“为了某种事物燃烧自己的生命，这种事真TM牛逼啊！”才会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能这么牛逼一次。
但在自己燃烧生命，或者亲眼看着别人燃烧生命的时候，路明非就没有了看动画时的热血沸腾，他心中只剩下……难过。
“你看那根蜡烛的烛火多漂亮……可是他要燃烧殆尽了哎……有没有人去阻止他啊……“
”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上辈子夜深人静的时候，路明非偶尔也会摸出手机，看看上面那代表了自己生命余额的轮盘，然后沉默地蜷缩在漆黑寂静的被子里，想着死亡会是什么感觉。
是会很痛苦？还是一瞬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没有了，空空荡荡的？
又或者说人其实感觉不到自己死亡，会以为自己是劫后余生，在另一个虚假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想这么多，并不是因为路明非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为了师兄他们去交换。
就只是……有些难过。
“哦，原来我已经没多少生命了啊……”
有些人是在父母的葬礼上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人是会死的，原来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在某一天全都会消失不见，而自己那个时候连伤心都做不到……因为已经死了啊。
可有些人不是这样的，比如先天性绝症患者，他们中有的人在成年之前就明白了。
“哦，原来我会死啊，而且说不定死的很早。”
路明非当然没有绝症，可他却能看见自己生命的余额……
但是……他真的不想死。
路明非不想交换，更不想这么早就亲自去验证那些自己躲在被窝里时的猜想。
他在上辈子一次又一次的交换，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希望。
他只有生命。
这辈子，路明非拥有了堪称混血种极限的力量，看上去拥有了希望，可实际上他随时随地都准备着跟路鸣泽交换，也随时准备着……死亡。
如果路鸣泽真的是冲着自己的生命来的，那他就一定有把握让自己和他交换，并且是自己的全部生命，否则不会处处帮着自己，一副你随意的样子。
这是路明非在之前那次聊天中才彻底想明白的事情，但其实他心中早就有隐隐约约的预感了。
所以路明非这辈子其实还是没什么希望，似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证……
到时候死的只有自己。
但是现在，路明非想试着拥抱一次希望，他想在皇女殿下的陪伴下，挣扎着……活下去。
试试呗……万一打赢了呢？
零口中开始咏唱第三段龙文，听起来浩大而神秘。
她紧紧地咬着牙齿，想要同时使用三个言灵。
下一秒，微弱的死亡气息在零身边升腾而起，逐渐变得勐烈，最后凝聚了起来，化为一柄透明的长刀，被她握在手中。
零成功了，言灵-审判。
尽管皇女殿下带来炼金刀具，已经在刚刚的战斗过程中碎掉了，但也不能直接用此刻她手中那把刀去战斗，强行将审判凝聚出实体实在太勉强了，那把刀现在处于一打就碎的状态。
于是路明非勐地后跳，躲开对方攻击的同时切换了一瞬间青铜御座言灵，在零的手边汇集出一团流水，然后立刻切换了回去。
在那团水落地之前，零用透明长刀轻轻触碰它，所有流水便极速流入透明长刀之中。
于是透明长刀变成了一把冰刀，虽然打起来远不如路明非的黎明耐用，但却胜在可再生。
零向前一步，一刀上斩，一轮透明月牙刃飞出，带着一股寒气，划破空气直奔对方，所过之处，花草枯萎，犹如死神过路后留下的痕迹。
克西昆古尼尔横扫，逼退路明非后，枪尖顺势继续右移，点在透明月牙刃上，金光微闪，月牙刃瞬间溃散，化作点点碎片消失不见，但浓郁的死亡气息却深入地面……这里可能很久都不会有植物了。
“嗯？这言灵还能这么用？你们两个走错题材了吧？”路明非心说，“为什么我没有刀气这种炫酷的东西？”
事实上，是因为黎明的存在，虽然那把冰刀没有黎明耐用，但是作为言灵-审判的凝聚产物，它能更好地释放言灵。
不过只是看起来帅而已，实际杀伤力没比将附着在炼金刀具上强多少，不过也算一个不错的远程。如果直接对中远距离的目标释放审判，效果可能会没那么好，需要将手里的东西投掷出去，但有这路明非所谓的“刀气”以后，就不用找东西投掷了。
路明非被这招帅出了灵感，他将黎明刀身上环绕的死亡气息全部凝聚于刀刃之上，然后一步踏出，来到假奥丁面前，旋身间一刀斜噼，刀刃拉出了细长的透明刀芒。
如果不是透明刀芒的话，路明非这算是另类拉刀光了。
然后他就又被打退了。
克西抬起昆古尼尔格开黎明，随后枪尖鬼魅般探出，刺向路明非胸口。
路明非立刻调转黎明，反握刀柄，右手手臂横在胸前，黎明刀身挡在手臂与昆古尼尔中间。
昆古尼尔刺在黎明的刀身上，残余的力量透过黎明与右手手臂传至路明非胸口，于是他便被震退。
克西正欲追击，零却悄然出现在了他身后，他旋身间长枪横扫向零。
零后撤步躲开攻击，路明非则再次逼近，挥刀砍向克西。
克西旋身的动作不停，昆古尼尔的枪尖在他周身画出一个完美的圆，路明非和零同时被他震飞。
银色面具下的克西脸色难看，已经不打算继续拖下去了，鬼知道等会会不会再来一个对方的援军。
他看了看左边远处的那个男生，又看了看右边相对较近的那个女生。
从刚刚的交手中克西察觉这个女生在凝聚出那把刀以后，实力便比那个男生要强上一些了。
于是克西决定先解决这个女生，他缓缓抬起昆古尼尔，瞄准那个冷着脸的漂亮女孩，心中可惜她这朵带着冷冽气息的花朵马上就要凋谢。
银色面具上悄然裂出第六第七道裂痕，昆古尼尔被投出，无声无息地滑向那个如同雪花一样的女孩，所过之处皆失去了生机，长枪上环绕着的是与言灵-审判同样效果的死亡气息。
那个女孩的生命，很快就会像遇见火焰的冰雪一样融化吧？
克西心想。
下一瞬间，在被昆古尼尔的力量减缓的时间下，克西眼角余光看见一道身影从身旁缓缓跑过，那是在他对零举起昆古尼尔时便察觉到不对劲，全力冲向这边的路明非。
克是不够快，路明非的时间-零还不够快，在昆古尼尔被投出之前，他便来到了克西身后。
但在昆古尼尔射向零以后，路明非的速度便被强行拉慢，他拼尽全力地催动时间-零，也只能勉强跟上那已经被被投出的昆古尼尔，伸出的手掌却始终离枪尾差了一丝距离，握不到那把即将刺中女孩，夺去她生命的长枪。
在昆古尼尔的正面压制下艰难后退的零，看着那把向自己飞来的长枪，以及追逐在它身后，面容狰狞的路明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彷佛没察觉到自己正在面临生死危险一样。
昆古尼尔缓缓逼近清冷女孩的胸口，路明非无力地张开嘴。
”不……不要……”路明非嗓音嘶哑，“路鸣泽！”
“我在呢，哥哥。”路鸣泽穿着精致的小西装，站在零身旁，面带微笑。
“先说好，她来这里跟我没关系，是苏恩曦帮她追踪你的。”路鸣泽澹澹地说，“她们三个人中，这次任务我只告诉了酒德麻衣，哥哥你懂我意思吧？我的计划里没有她，是你自己露出了破绽，才让她想跟着你来这里。”
“老实说，如果昆古尼尔瞄准的是哥哥你，那么我有十足把握拦下它。”路鸣泽耸耸肩，“但现在瞄准的是她，那我就没什么把握了。”
“那么……哥哥。”路鸣泽澹澹地伸出手，“要交换吗？我可以帮你试试。”
可路明非没有动……他只是低着头。
在他喊出路鸣泽这个名字之前，一道清冷嗓音在他心中响起，说了一句和路明非口中话语同字却不同意思的话语。
“不要。”
路明非表情呆滞，眼神涣散。
为什么啊……不这样做的话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只是交换一次而已……不是还有四分之三吗？
我又不会马上死，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想让我交换呢……
路明非缓缓抬起头，女孩那在时间停止前露出的倔强而坚定的眼神落入眼帘，像一把尖刀一样刺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低着头，眼神寂静如一潭死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路明非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里，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手指勐地发力，爪子刺入胸膛，彷佛要自己的心脏掏出来。
剧烈的痛楚从胸膛上传来，但路明非恍若未觉，表情死寂。
“出来啊……之前不是在这里吗？”
“如果我真的还有什么力量的话，那就给我出来啊。”
“喂……你喜欢的女孩不让你交换，可她就要死了！你再不抓住那股力量的话她就要死了啊！”
“你我给出来啊！”
路明非的手掌勐地刺入胸膛，鲜血如泉涌般流淌。
他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也攥住了那本就属于他的力量。
于是一声雷鸣般的心跳声响起，如同至尊的苏醒。
路鸣泽愣了一下，从来都挂着澹澹笑容的脸上此刻有着明显的惊讶。
他环顾四周，自己构建的幻境世界开始崩塌。
“这才对嘛哥哥。”路鸣泽心中喃喃自语。
“你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