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之后,郝连北川离开那位于钟塔第五层的观景台,独自一人沿着回廊将脚下这座以廊桥将建筑串联在一起、感觉更像是城镇的堡垒收入眼中。沿着廊桥一直走到从山崖延伸而出的观景台,此刻罗恩此刻正在那里俯瞰着下方平原上的城镇风貌。
这两天不知为何,他来这里的次数比往常要频繁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这份安详吧?
郝连北川心想着,随后下意识的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无比矛盾的人。如今的他仍然讨厌平淡无味、枯燥乏味没有激情的生活,但他也经常会让自己停留在安详当中。这种感觉很微妙,但整体上并不讨厌。
[你也在这里,真巧啊。]
身后传来罗恩的声音,郝连北川并没有转过身。等他走到一侧站稳才对他进行回应。
[散步刚好凑巧经过这里。]
[那就在这里停留一下,正好有点事想跟你说。]
郝连北川测过目光望着罗恩,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异样的色彩。
[现在团队内部的压力有点大。]
罗恩这样说也很合理。这个团队因为新加入的四个成员,之前的老人目前面临的压力,绝对处于将人逼疯的水平。这样说起来,他们在平时能有说有笑不感到一点压抑,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算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说这话的时候,先把身上那份按耐不住的躁动隐藏起来。]
郝连北川相信罗恩会因为局势感到压力。但如果说他会因为压力怀疑自我,那就是在侮辱他看人的目光。
[不行啊,隐藏不了。]
罗恩双手扶在护栏上,目光看向远处。对他,不,对这个团队的老人们来说,那四个人的加入令他们更加清楚自己要走的道路。
[你的狩猎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啊?]
连这都等不及么?
郝连北川微微挑眉,然后明白罗恩会这样躁动的原因。因为阿图罗等人的加盟,他们或多或少感到被轻视。其实,无论如何,只要是伙伴他都不会特别偏向于某个人。不过这种话并不适合说出口。于是他就有了别的想法。
[等确认目标之后就会开始。]
[那等暴风雨过去就出发如何?反正可以成为目标的家伙到处都是。]
罗恩的提议让郝连北川陷入短暂的沉默。如果按照这个方法狩猎核心,他们的行动就会呈现没有规律可言的状态。毫无疑问,这样会让狩猎计划出现许多难以确认的不确定性。但这也不是没有益处可言,他们起码不用担心会被错误的情报误导而遭到算计。
[你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郝连北川没有拒绝。虽然目前这个决定看起来有点草率,但如果考虑到他们并不打算在时之城久留,答应罗恩的请求也就不会觉得会有可惜的地方。
[这也不能怪我吧,之前蓄满力气的一拳打在空气上的郁闷感觉真的很让人不爽的。]
郝连北川也知道那种自己明明准备了很长时间,但却被突然告知事情已经完结时的那种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受。不过这种事情同样也不能怪他们,确实是梅菲斯特那个人的行为太让人意外了。
[说起来,这个世界有一个现象让我很在意。]
罗恩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挑开话题。
[哦?]
[孤岛,这个世界有很多无法利用穿界门直接到达的孤岛。]
郝连北川停下倒酒的动作。他不理解罗恩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我的意思是,那些不使用穿界门进行跨界、想要到达就需要花费数千甚至数万年时间的孤岛,在无限大地以外的无尽之海里,存有的数量巨大。]
[你想让我去整合他们?]
对于那些数量庞大、且闭关锁国躲避灾厄的流浪孤岛,郝连北川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这个。
[任何可以增强团队硬实力的机会,我觉得都不应该放弃。]
[你想得太简单了,那些孤岛所在的区域是无限之海,他们的掌舵人不会让岛屿固定停留在某个特定区域,在禁止使用穿界门跨距的无尽之海上,她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文明孤岛],沟通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很渺茫。]
所谓的[文明孤岛],概念最早来源于现实中的星际牧民,因为其具备掠食性,这类存在一直被良善之辈人工隔绝。不过在这个世界这个概念的含义要多出一重。那些以一个整体加入这个世界而又不愿意依附强者的文明,他们往往在认清这个世界后,会将一个恒星系的资源转变成巨舰,带领自己的族群脱离无限大地在无限之海里漫无目地的前行。
截至目前,这个世界还没有一个切实可行可以捕捉到那些孤岛的方法。哪怕是郝连北川所持有的禁绝也同样拿那些[孤岛]没有任何办法。除此之外,最基本的原因在于那片无尽之海有着一套与无限大地完全不同的准则在无尽之海,强者可以携带力量从无尽之海回归无限大地,但在无限大地,强者就绝对没办法携带力量通过门抵达无尽之海。
从各种意义上,无尽之海都是弱者们的最后一层绝对保障。罗恩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坚持他的想法。
[至少不是零。]
[……是我疏忽了。]
郝连北川承认自己的错误,认可罗恩此刻的坚持。
第二日,暴风雨并没有结束,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对于这种天气,郝连北川有种莫名的怀念。虽然把他送到这个世界的那个人并没有说过任何话,但他还是会在暴风雨天气来临的时候想起对方。
[说要出发,结果你还在这里想事情发呆,有点过分了吧?]
走过来打断他回忆的是面带笑容的杰西卡。郝连北川听出她的打趣,于是笑了一下。
[这个天气,让我想到把我送到这个世界的那个人。]
[上一代闪鞘?]
[不是,是罗纳德,罗纳德阿尔布莱希特,一个立志改变世界并为此付出一切的男人。]
时至今日,郝连北川已经可以用平静的心态提起罗纳德。但对于杰西卡而言,这个名字却有点莫名的熟悉。
[这个名字和这个姓氏记得在哪看过的……哦!想起来了,狂狮罗纳德也叫这个名字!不过,我记得他的风评好像不怎么好,他们两个……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杰西卡想到了她前段时间看到的那本人物传记,心直口快直接说了出来。看到杰西卡最后的难色,郝连北川知道她的说法已经是相对委婉的版本。他因此感到愤怒,虽然他不满罗纳德引来敌人毁掉养育他的文明,但他还是不相信有着那样觉悟的男人,行事作风会差到哪去。
他不允许有人做出抹黑那个男人的事情。
[是同一个人,我们的敌人想要通过这种手段逼我们出现。]
杰西卡望着郝连北川,发现他的表情仍有些不对。以为自己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在。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
[又不是你的错,另外,感谢你告诉我这个。]
郝连北川伸手在她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他确实需要感谢杰西卡,如果不是她的告知,他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很长一段时间。
[另外,这件事暂时不要宣扬出去,那群敌人,目前我们还无法抵挡。]
[我知道,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声音中带着甘甜芬芳的味道,杰西卡乖巧的点头。她的眼睛里,藏着令人心醉的暧昧情愫。在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她就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要那样做。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不是说找到人就立即过来,你们这也聊的太投入了吧?]
出言提醒两人的是远远走来的罗恩,因为久等不到人来,心急的他就特意过来敦促。
[啊,抱歉抱歉,聊得太投入了。]
杰西卡有点慌乱的进行着解释。秘密被撞破什么的,实在是太羞人了。不过,这个不懂得查看情况的罗恩也太讨人厌了。心中泛起无数起涟漪,三人随后前往设立于钟楼内的穿界门,与准备出行的同伴汇合。之后,等暴风雨平息后,出发前往港口。
两个小时后,暴风雨结束,虽然天空依旧有稀稀落落的雨滴,但对于一行人而言,那点雨水已经无关紧要。
在海边,一艘船头为白鲸造型的中型三桅帆船在那里随着海浪起伏着,格格兰号,席德娜赠送给一行人出行工具。虽然船身全场不过八十九米,但对于只有十人的队伍而言,它内部的空间完全够用。
接下来就是出航仪式了。
一行人依序沿着梯子登上帆船,并且走到甲板的最前段。勃朗特用怪异的唱腔询问郝连北川。
[关于我们的航行开始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只有一句话,为了理想。]
是的,只是为了心中的理想。也只是为了心中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