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锦也迷糊着，那声轻蔑从熹贵妃的嘴里发出来的，不像是因为皇后娘娘，更像是因为皇上……
“停着干嘛？继续走吧！”，熹贵妃轻蔑之后也没有力气地说着。
后来那一堆人就慢慢往前走着，皇后跟蕴锦站在原地，直到熹贵妃她们的身影全都看不见了。
“娘娘，我们这是要去皇上那里吗？”，蕴锦问着，要不是看见从皇上那里回来的熹贵妃，蕴锦还不会想到这点。
“那既然都到这了，我们就往前面去看一看吧，也看看皇上。”
原来娘娘的心意，是去看看皇上啊……
蕴锦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又不太想往前走着。心想着皇上根本就不配娘娘这样挂念着。
就在这样悲凉的夜色里，蕴锦跟在娘娘的后面，快到皇上那里，夜色就像是退下去了一般。
通亮的宫殿，皇上又在做着什么？
皇上心情不好，不然熹贵妃也不会刚才那么大的脾气了。
刘公公都不敢呆在里面，只能提着一口气，站在外面。
看见两个人走近，更近一点的时候，才看得出来是皇后。
刘公公赶紧跑上前去，“皇后娘娘这是有什么事吗？要不是打紧的事，皇后娘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蕴锦本来就不乐意皇后去找皇上，又听见刘公公这么说着。
心里想着娘娘还是别进去了……
“是要紧的事，要是刘公公不好进去禀报，那我就直接进去好了。有什么事不会牵连到刘公公。”，还没等蕴锦拉着皇后娘娘的衣袖，皇后就跟刘公公说着。
倒也不是怕自己受牵连，自己就是侍奉皇上的，皇上不开心自己肯定要在旁边担惊受怕啊。自己阻拦也不过是担心皇后因此惹祸上身。
既然皇后不怕，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行，要是皇后想进去就进去吧。”
刘公公说的时候还特意往旁边站着。
“蕴锦，你在这等我一会吧。”，皇后转头跟着蕴锦说。
蕴锦也只是点头，平时有很多话说，可是现在没有了。
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在门外等着，自己心里再难受，皇后也不会比自己好受啊……
推开门，一进去皇后就看见一地的狼藉。
皇上是真放在心上了，不然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
皇上抬头看见是皇后进来的，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谁让你进来的？刘公公没有拦着你吗？”，皇上喊着的声音甚至都有回音。
“刘公公拦着了，是我非要进来的。”，本来应该理直气壮的话，用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没有一点气势。
“是你？非要进来……就因为你是皇后吗？”，皇上听见皇后说的那些更生气了。
但是那些震怒并没有让皇后感觉到害怕，反而觉得没什么。
这总比一脸的冷漠或者是嫌弃好多了吧？
至少这样的愤怒，表达出来的时候更加真切。
“自然不是，要是皇上愿意，明日之后我就可以不是皇后。我来不是为了惹皇上生气，不过是想见一见皇上。好久都没有仔细看着皇上了。”
对啊，只要自己愿意，明日之后皇后就不是穆笛的了。
那些话，那些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轻飘飘的话，为什么那么熟悉？就像是往日自己时常挂在嘴边的一样。
“有什么好看的？是为了看朕的狼狈吗？”，没有回忆起来，皇上的语气里还是满满的愤怒。
“臣妾怎么会想看皇上的狼狈吗？再说皇上不会有狼狈的时候，一切都会顺着皇上的心意。”
顺着自己的心意，要是皇后没有说这些，皇上觉得皇后来这里，可能就是想见一见自己。
可自己怎么会信了这些鬼话？
不顺着自己心意的人就是她啊——穆笛。
“顺着朕的心意，朕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哪一点说着自己的心意呢？”，皇上说的时候又气愤又无奈。
“皇上的心意？那此生不复相见呢？臣妾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此生不复相见？皇上不知道，说不上来由的厌恶。可是那厌恶又没到此生不复相见这样的决绝啊！
皇上望着离自己不近的皇后，在心里想着，她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些吗？
“好……”
话都说出了口，就再也没有回到从前的机会了。
皇后脸上的笑，温柔的不行。
这么多年，有太多的话想诉说，其实就在这里，该说的好像都已经说出来了。
不过是想见一见皇上……那此生不复相见呢？
“那皇上珍重！”，皇后如释重负地说着。
说完没有迟疑地转着身，这一辈子该放下的，放不下的，都要告别啊……
皇上心里还是堵着的，甚至比刚才更堵了，可那些怒火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了。
这宫殿已经够凌乱了……
离开自己的，也已经够多了……
皇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焦躁，一脸的平静。
“多谢刘公公了，要是皇上不喊刘公公，刘公公就在外面等着吧。”
刘公公赶紧回着皇后，没有想到皇后没进去一会就好了，也算是好事。
这一次至少比刚才黑着脸出来的熹贵妃好多了。
蕴锦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觉得这里实在是压抑的难受。
都走出去两步了，眼看着就要下台阶。皇后突然转身。
“刘公公，皇上易怒，还请刘公公以后多帮给皇上吃一些去火的，一定要照顾好皇上的身体！”
“奴才谨记，奴才一定会照顾好皇上的身体！”
刘公公也觉得皇后反常，但又说不上来。
这样的关心好像是第一次从皇后的嘴里听到。
可谁又知，这第一次，竟然是最后一次了呢？
皇后回去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蕴锦也没有问着。
知道以后的日子多的是荒凉。
……
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满京城的喜庆，不仅是穆家到相府的距离。几乎京城的人都出来在街上看着热闹。
知道今日笙平公主是从穆家出来，更知道笙平公主戴着的会是珠帘冠。
笙平公主的容貌，大家都知道惊艳，但是真正见过的人不多。
所以这一日的街上，熙熙攘攘，大多都是为了一睹穆笙的容颜。
“快跟上，轿子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京城里的女子更好奇着穆笙的模样，都听说过穆笙是有魅力到皇上都忍不下心责罚。
那一定会是绝世容貌。
“来了来了！”
簇拥着的人，看着一群人围在笙平公主的旁边，一行人缓慢地前行着。
“天呐！那一身华裳，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你看那飘逸的形态，流金珠宝闪着眼，这也太美了吧？”
缓慢地前行，让挤着动不了的人也能看清楚穆笙的模样了。
底下是一声接连着一声的惊叹——世间竟有这般女子！
明与媚不仅是在脸上，就连面前晃动着的珠帘，就连身上穿着的华裳，都变得不同。
江越心闷，外面的人再怎么凑热闹也就算了，看见府里的人都跟着开心，都期待着等一下穆笙进府。
哎，江越真的是无奈，心想着又不是你们大婚，你们那么高兴干嘛？
含儿看见这些能不心塞吗？
可是自己也不能说什么，这一天只能忍着。
江越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的样子，荣管家又不是没有看见。
拉着自家老爷，到了人少的地方嘱咐着，“老爷，我知道你担心江含小姐，可是今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相府呢！就请老爷过了今日再说好不好？”
荣管家小声说着，又用着很大的力气。
就怕今天老爷找江含小姐，被外人看见了。那到时候就算自己真想瞒着，也是纸包不住火啊！
江越的心像长草一样，还以为荣管家没有看出来，最后辩解着，“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只是感慨穆笙怎么还没有来！”
信你个鬼！荣管家心里说着，一想到江含小姐来之前，老爷还不是这样，怎么现在这么的不靠谱呢？
“但愿吧，但愿老爷想的真的是穆小姐什么时候来，知道老爷等的是洞房花烛夜！”，荣管家故意这么说。
江越满心想的都是自己怎么才能到江含的房间看一看呢？相府现在人多，但还好都是府里的人，要是再不抓紧，可能真的就没有办法找江含了。
“老爷也不用担心，江娆小姐跟玉碧两个人都陪在江含小姐那里！所以江含小姐一定没事的！”
荣管家后来又说了一些什么，但是江越都没有听进去。
荣管家也不能一直看着老爷啊！主要是需要忙的地方多，一会这个人叫着自己，一会那个人叫着自己。
忙得不行，也就顾不上老爷了。
江越就是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进了含儿的房间。
一进去玉碧就被吓了一跳，都吓出了声音。
不过外面的声音更吵，所以不会招惹到外面的人进屋看一看。
江娆也诧异着，因为荣大人特意叮嘱过的，要是看见老爷进来了，一定要把老爷赶出去。
可是江娆寄人篱下，哪敢推着刚进来的江越出去呢？
这不，还没等江娆反应过来，推江越出去呢——
“江娆，玉碧你们两个人先出去吧，我跟江含有一些话要说。”
哎，江娆垂着头，自己没说呢，就被江越赶出去了。
更有玉碧在前面走着，自己也只能跟在后面。
关上了门，两个人并肩站着。
看着府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其实荣大人让我见到老爷进来，一定要拦着。把老爷赶出去的。”
江娆说的时候委屈，头都低了下来。
什么？玉碧不知道这件事，荣管家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自己呢？
“那江小姐刚才怎么没有早说？不过也是，荣管家也要听老爷的！”
是啊，所以自己才无奈啊！
江娆又安静地站着，玉碧的嘴闲不住，跟江娆接着说。
“江小姐知道吗？其实我不知道老爷要跟含儿小姐说什么，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话啊？昨日就是一起吃饭，可两个人就只顾聊天，菜都凉了。”
江娆安安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可能只有江娆，等的时候特别担心，就怕荣大人这个时候过来，要是看见了，肯定一下子就知道江越在里面了。
战战兢兢的状态，本来应该让江娆感觉到厌烦的，这跟自己之前的寄人篱下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细微的区别是需要用心感受的，虽说怕荣大人发现，不过是害怕自己让荣大人失望。害怕荣大人以为自己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
一直提着的心，还好没有耽搁太久。
只过了一会，江越就从里面出来了，一脸的失落。
江娆其实挺想不明白的，把江含娶进相府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笙平公主看上去厉害，但是应该也有容下江含的度量吧？
两个人这样一直瞒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这才刚开始，就把江娆愁得不行了！
江娆跟玉碧两个人进了房间，江越也跟着荣管家站在相府门口了。
每一个进来的显贵，都是带着一堆东西。
知道是皇上疼爱的两个人，那这些来的人，自然不会放弃讨好皇上、丞相还有公主的事！
“多谢苏御史！赶快去里面坐着吧！”，江越客客气气地说着。
跟在苏御史后面的都要四五个人，都抬着东西，看来这次苏御史没少拿来东西。
江越象征性地说了一句客套话，就没有再看苏御史了。
可是站在旁边的荣管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站在苏御史身后的女子。浑身透出来的机灵劲，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
不要说，应该就是苏御史的女儿了。
“苏大人，请问这是苏大人的？”
荣管家明明都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地问着。
“哈哈，是，这是我的女儿。本来不应该带她来的。是她吵着要看笙平公主看中的是什么样的人，江丞相不好意思啊！是我平时太纵着她了。”
“苏御史客气了！”
这时苏黛笑出了声，短促又悦耳，哪怕是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也能一下子听见她的笑声，更能看见她笑弯了的眼睛里都是光。
“不得在江丞相面前无礼！”
苏御史见苏黛这么没规矩的笑着，连忙训斥。
苏黛没有停下来，反倒是向前走了一步，站得离江越更近了，“我还以为笙姐姐喜欢的人有多了不得呢？还没庆哥哥好看！不过幸好笙姐姐没嫁给庆哥哥！”
苏黛口无遮拦地说着，荣管家的背后紧紧地夹着，汗忍不住留下来。
庆哥哥——说的该不会是——
“好了，我们快进去吧！后面都是人堵着了！”，苏御史着急地拉着苏黛进到了府里。
走后江越跟荣管家面面相觑。
连江越也都在猜着，那个庆哥哥说的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看来苏御史的女儿是真的敢说啊！
能来的都来了，荣管家看着江越一脸的困倦，赶紧掐了一下江越。
“啊！”
“老爷打起精神来！马上笙平公主就到了。咱们再撑一撑好不好？”
原来是为这事，江越皱着眉，刚才荣管家那一下是真的下手重了。
看来自己平时是太纵着他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放肆了。
说着更拥挤的人群就快要踏进了相府。
声音更是沸腾了，江越看见了轿子上的穆笙，跟上一次在皇宫里见面，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在别人眼里已经快要受不了，忍不住尖叫的容貌，在江越眼里就没有看出任何涟漪。
因为权位都高，最后的大礼竟然也都从简了。
那些跟着来的人群只能在相府外面，笙平公主的绝貌就这样关在了相府里。
也是因为人太多了，哪怕关上了门，府里的那些显贵以及跟着来的家眷跟下人，都把相府塞得满满当当。
荣管家果然办的漂亮，应有的热闹气派一样不差。
江越跟穆笙并肩走着，洒下来的花瓣包围着两个人，悦耳的演奏，曼妙的舞姿，更有喝不尽的美酒。
可惜不是荣管家替自己跟含儿办的大婚，不过江越又想着可能含儿也不喜欢这些。
一定要等一天，回到清水县。那里的水墨世界也一点不输这些镶金嵌玉。
“快把江丞相灌醉！不然怎么跟笙姐姐一起洞房花烛啊！”
因是丞相，就算是今日大婚，来的那些人也闹不起来。只自顾玩耍着，就怕被丞相记了仇。
可谁知道苏黛手里捧着酒杯，大喊着刚才的那些话。
还站在身旁的苏御史真的是后悔得想跳进水池里。真是不该带这个丫头来，这又不是自家，说话这么没分寸不是等着别人笑话吗？
严声喝着苏黛没有礼数。
可也正是这一喊，那些往日朝堂之上，恭恭敬敬的大臣，敢拿着酒杯靠近着江丞相。
“江丞相，这一杯你必须喝，你都不知这整个京城，人人都羡慕着你。年轻有为，更有佳人相伴！整个京城都因为笙平公主的容貌沸腾了。”
有了一个人，也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人都来敬一杯。
往日他们羡慕江丞相位高权重，又深的皇上喜欢。
现在他们羡慕的就只有站在他身旁的，绝世女子。
只知道当年皇上跟皇后的传闻，心想妹妹都这么美艳，更不要说姐姐了！
穆笙一直微低着头，头冠也掩不住自己的脸红。还没喝酒就红成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
后来被丫鬟带到了房间。
外面的那些人，不管是羡慕还是高兴，一杯一杯地劝着江越喝酒。
上一次的桂花酒都让自己头疼，江越平时不喝酒，现在一杯接着一杯。
真的喝不下去了。
呕——呕——
身旁的人看着江越这是真的喝多了啊？不然也不会一直做着干呕状了。
“大人们有酒，荣某陪着喝可好？我们家老爷酒力不行，这已经喝得醉乎乎。”
那些人也没有再为难，这么大的日子，让江丞相在院子里就倒下了可怎么行？
苏黛只顾自己玩得开心，看见爹爹在跟那些朝里的人闲聊着。
不是嘴里塞进去果子，就是喝一口酒。看着院子里有没有好看的公子。
转了一圈又一圈，堵着嘴，心里想着怎么一个好看的都没有？
倒是那个胖子一直在自己的面前转来转去，转得自己心烦。
看来爹爹没有骗自己。
吃吃喝喝也没有什么意思，苏黛早就失去耐心了，见了江越也觉得不过如此，想不明白笙姐姐跟庆哥哥怎么就那么喜欢他的。
跟苏御史说了一声，就叫着一个丫鬟跟自己一块离开了。
江越是被人扶着进到房间的，穆笙坐在床边，头上的珠帘摇摇晃晃，看来是刚坐下来！
扶着的那两个下人，把老爷扶坐在了桌子前。
“那夫人我们先退下了。”
说的时候甚至不敢看笙平公主。
“嗯。”
那两人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穆笙看见江越趴在桌子上，还以为是真的喝醉了，上前仔细看着。
谁知道江越一下子坐了起来，拉住了自己的手！
被突然攥着的手，都快要紧张到忘记呼吸，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多余。
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男子，就在这一刻，成了自己的夫君，更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拉着自己的手。
一下子坐起来的江越，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
“我没有醉！我还能喝！来，你来陪着我喝！”
持续的紧张的心跳终于在这一刻缓和了一点。原来江越是喝醉了，脸上挂着止不住的欣喜。
刚好桌子上放的有酒，也有杯子。
穆笙拿起酒杯就开始倒着酒。
“那好啊！我陪着你喝！”，说完穆笙就往两个杯子里面都倒着酒。
看着江越脸上的绯红，看来是真的喝醉了。穆笙只觉得醉乎乎的江越特别可爱。
坐在了江越的旁边，跟江越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了。
穆笙举起酒杯，本来想说祝——
可是江越一口一口喝下去，嘴里只说着“来，我们喝！”
嘴里想讲的话，哪能是自己先说出口呢？又看见江越脸红得不行了，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你喝醉了，我们不喝了吧？”
“我才没有醉！还能喝！”
又过了一壶酒的量，穆笙从摇摇晃晃彻底趴在了桌子上。
江越放下酒杯，心想着总算是喝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