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门豹的讲解下，隐没在幕后的阴影渐渐浮现了出来。而淹没在这道阴影之中的，则是无数鱼谦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相比坐在这里的鱼谦，他们直到最终牺牲都未曾知晓背后的答案。

“所以西门将军，就为了骗伪神之躯进入镜月世界，部里就耗费了如此巨量的资源，来进行这个驱虎计划？”鱼谦目光盯视着眼前的桌面，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道“就只是为了这个？”

“当然并不只是这个。”老者的视线在鱼谦止不住微微颤动的肩头上扫过，神色淡然的说道“鱼龙牧，你把驱虎行动想的未免也太过简单了。”

“那好啊。”鱼谦不卑不亢的问道“能请西门将军您为我解释下，您与东仲太昊伏羲所制定的驱虎计划，到底高明在哪里吗？”

对于前者此刻明显夹枪带棒的话语，西门豹也并不以为忤，只是平静的笑了笑道“压制伪神之躯对于对灾部来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但是如果不能彻底解决伪神之躯，你也见过了他的领域神赐创生了不是吗？他的能力对于这个世界的稳定，始终是个威胁。”

“那么让你们让那个刘风去对付任源，失败了就不怕他翻脸了？”

“我们确实在暗中对S市的琐罗亚斯德教派，提供了些许帮助。但是刘风或者说普罗米修斯，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说到底还是拜伪神之躯所赐。”西门豹道“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势必会以某种形势做个了断。”

“刘风难道不是一号院的人吗？”鱼谦质问道

“曾经是，他曾师从千幻九尾，是一号院最为出色的科研人才。正是他主导了将神赐创生从伪神之躯身上剥离的研究，并得出了现有手段没有彻底终结后者永生的结论。”

“然后他就提出了将伪神之躯关进镜月世界的设想？”

“他想做的可远远不止，将伪神之躯关进镜月世界中这么简单。”西门豹摇摇头道“他想要替代任源成为新的伪神之躯，并进一步攫取神明的力量。”

“将伪神之躯关进镜月世界，对他来说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之后他还有收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全部神骸，在镜月世界中完成对神明的复活并取代神明。”

“有一点你要知道，鱼龙牧。不仅和神明签订了契约的伪神之躯会永生不灭。即便被分裂成再多的神骸，神明的躯体作为异物同样也是永生不灭的，它们在等待于伪神之躯之上重新归为一体，见证神明的复生。”

“想要彻底隔断异源和现世的关联，不仅要将伪神之躯放逐到镜月世界中，连同这些神骸也要被放逐进去。这样才能让我们所在的现世世界，恢复最初的纯洁。我们需要有人能够做到这件事，普罗米修斯显然是个非常适合的人选。”

“就算是在镜月世界里，复活两次降格的神明，怎么想也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吧？”鱼谦寒声道“我并不觉得这个普罗米修斯，比伪神之躯要安全多少！”

“不不不，这你就错了鱼龙牧。”西门豹摆摆手轻笑道“普罗米修斯的计划确实是这样，但不管是复活神明也好还是取代神明也罢，这些事情他一样也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这个结论是已经被验证过了的。”西门豹神色肃穆的说道“异源可以向现世世界，投放多次降格的‘神明’，但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触碰异人所在的维度。”

“呵，这么绝对？”鱼谦对此显然毫不信服“谁验证的？”

“月之领主。”西门豹淡淡的说道“而为了验证这个结论，已经拥有了独立领域的月之领主，付出的代价则是就此陨落。除非有新的S级异人站出来推翻这个结论，否则这便是我们已知的事实。”

“另外月之领主不是第一个，尝试去验证这件事的S级异人。参与首次造神实验的S级异人，已经用自己的下场佐证了，这个结论的真实性。作为最接近S级异人的伪神之躯，对此也是赞同的。”

“可伪神之躯曾告诉我，S级异人便是形同异源的存在！”

“对于知之甚少的你来说，不是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来理解S级异人。但我没记错的话，鱼龙牧你是进入过镜月世界的不是吗？”西门豹平静的说道“如果类比镜月世界和现世的差距，我们的世界在异源眼中，已经渺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了。”

“因此S级异人具现自身独立世界的过程，通常被称作‘登临神域’，但也仅仅只是迈入了神明的领域而已。不要忘了异源才是那个领域，真正的主宰。”

“既然如此，那个刘风为什么还有这样去做？”鱼谦质问道“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他和鱼龙牧你一样，认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西门豹望着前者平静的说道“或者说他正是被这种不可能，所深深的吸引。这点我想鱼龙牧你应该深有感触吧？毕竟你也曾在不可能的事情上，耗费了十年光阴不是吗？”

“…”见老者提起女儿瑶瑶的事，鱼谦双颊的咬肌瞬间绷紧了起来“但是我最后确实，知道了是谁害死了瑶瑶！”

“但那是张昌旭告诉你的，不是吗？”西门豹挑眉道“这不恰恰证明了我方才的说法吗？这些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期待更加超然的力量来解决。”

“如果异源肯将自己的力量让渡给普罗米修斯，并且有这种办法的话，那么他的计划也许真的能成功。但站在现世的角度看来，这就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鱼谦怔了怔换个角度问道“那么你们就有这么有把握，那个刘风会乖乖的按照你们的计划去做？”

“你在说什么呀，鱼龙牧。”西门豹失笑道“普罗米修斯从来都没有按照我们的计划，做任何事情啊。恰恰相反，在他看来反而应该是对灾部乖乖的在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吧。”

“什么？”

“这次的计划为什么叫‘驱虎行动’，我在一开始不就和鱼龙牧你说的很清楚了吗？”西门豹从容的解释道“他从一号院叛逃这件事，当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幕和隐情。就如字面意思上所说的那样，他为了成神的野望而叛逃了。”“作为一号院当年关于伪神之躯的核心研究成员，他在萌生出用自己替代伪神之躯进而成神的念头后，就非常果断干脆的选择了叛变。并引诱伪神之躯协助他，进行赐予独立现实的仪式。”

“伪神之躯会答应他这种事？”

“会，因为伪神之躯无比希望他死。”西门豹解释道“如果说神明的复活是无法逃避的命运，那么在伪神之躯看来，普罗米修斯便是命运齿轮转动起来的征兆了。”

“更不要说单单只是篡夺他永生这点，就是伪神之躯绝对无法接受的了。实际上这代伪神之躯任源，对于千幻九尾的嫌恶。很大程度上也是源自于后者的这位好徒弟，曾让他感到了真正的威胁。”

“这样吗…”鱼谦顿时明悟了千幻九尾和伪神之躯之间，那分明抵触却包含信任的奇怪关系。相比后者当初含糊其辞的解释（详见第五百九十八章），老者的说法显然更加的清晰。

至于暗中筹划逼迫织等人二次觉醒，应该是在怀疑普罗米修斯可能就是刘风之后，想要藉由身死转生来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可为什么说伪神之躯答应帮助刘风，就是希望他死呢？”

“因为相比从伪神之躯身上剥离独立领域，篡夺他的独立现实要困难和危险上太多太多。在这个完全无人触及的领域，刘风得不到出伪神之躯本人之外的任何帮助。只要后者在整个过程中稍作手脚，后果便不堪设想。而且为免自己的意图暴露，整个实验刘风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

“既然如此，他不可能不知道，伪神之躯会在这个过程中动手脚吧？”

“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在他看来，能够从伪神之躯那里获取的知识更加重要。”西门豹道“两人都很清楚彼此的想法，也都选择利用对付的意图进行博弈。”

“伪神之躯故意将埋有漏洞的知识，传授给对方，并在仪式中埋下隐患。而刘风则选择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这种心里，来获取与其独立现实有关的重要情报。深入了解了生命本质后，再找出其中的陷阱一一排除。对于谁会是这场博弈最终的胜者，两人都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那么…”鱼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最后的结果是？”

“现在来看双方都算失败了吧。”西门豹的话语中泛出了几丝感慨与沧桑“为了最后那场仪式，刘风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投了进去作为祭品。他的确是我生平仅见的绝对天才，但终不抵伪神之躯千百年的积累。”

“我们并不知道当年那场仪式，在理论上有多少成功的可能。但最后仪式失败，他也迷失在幻梦境中身死魂消。”

“也就是说…”鱼谦迟疑的说道“当时你们都以为他死了？”

“并不是以为，在跌入幻梦境后，他确实是死了。”

“可现在这个普罗米修斯…”

“他会以普罗米修斯这个形象出现。”西门豹沉声说道“则是因为这个普罗米修斯的独立现实…”

“…就是具现了‘死亡’这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