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人谈话的深入，隐藏在幕后的秘密如紧裹的洋葱表皮，一层层的剥离开来。露出其中令人震惊与不解的内核，愈发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紧盯着前者的西门豹没有直接进行回答，浓眉之下锐利如鹰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无声扫过，忽然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伪神之躯与你提到过，有关那两次造神实验的事情，对吧？”，

被骤然问到的鱼谦心头刚升起几丝下意识的犹豫，还没来得及开口承认或否定。便听得老者以不容置辩的语气笃定的说道“你果然知道。”

“西门将军，我…”

“我说了，我不会因为伪神之躯的泄密行为，而追究鱼龙牧你的责任。”老者抬手打断了鱼谦的辩解，淡然说道“只是为了解释清楚这件事，我需要知道关于当年的造神计划，你究竟知道多少。”

“伪神之躯确实有和我说过…”迎着后者那两道仿佛将自己彻底看穿的目光，鱼谦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从自己的反应看出了什么端倪，还是暗中有什么别的探秘手段。迟疑了片刻后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道“还有剑阁的成立过程，我也略有耳闻。”

“既然这些鱼龙牧你都知道，那么接下来就好解释了。”西门豹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略作沉吟后道“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样，在第一次造神实验中。觊觎永生的伪神之躯被神明选中，成为了那段被抹消的历史，仅存的生还者。不过你可知道，神明为什么会赐予他这份力量吗？”

“是为了让他，去收集破碎的神之躯体，来重新复活那个被造出的神明吧？”鱼谦回答道“这个他也和我说过，并且他还说神明复活之日，就是这个世界彻底消亡之时。”

“是的，对于现实世界来说，神明哪怕是降格过两次的神明，都是会毁灭世界的存在。”西门豹面色微笑道“不过对于伪神之躯来说，相比世界的毁灭。他恐怕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存亡。因为他是复活神明的火种和主祭品，神明重生之日，亦是伪神之躯终结之时。”

“所以他想要逃避成为造神仪式祭品的命运？”鱼谦蹙起眉头道“可是我记得他还和我说过，第二次造神实验的时候，他才刚出生不久吧（详见第四百四十四章）？这么看的话，并不是非要等伪神之躯完全觉醒，才能复活神明不是吗？”

“关于这件事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西门豹摆了摆手道“想要重新拼接神明残躯复活神明，完全觉醒的伪神之躯无疑是必要的条件。”

“而当年‘希望’组织之所以要提前杀掉他，使用刚刚诞生还未来得及完全觉醒的伪神之躯，进行复活神明的仪式。恰恰就是不想让神明直接复活，而是要大大拉长这个过程耗费的时间，好阶级对拼接而成的神明施加人为的影响。”

“原来是这样。”鱼谦瞬间明悟了老者话中的含义，毕竟当初任源也对他简单讲解过希望组织控制神明的野心。如果让神明以完全状态重生，现实世界中就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存在了“难怪当初希望组织要提前杀掉他，用刚出生的伪神之躯来进行仪式。”

“不过事实证明，奴役神明这种行为，不过是那群疯子无知的幻想。”西门豹冷笑了几声道“用人力来干预和操控神明的成长，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作死行径。”

“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如果没有惊动未知异源的关注，当年希望组织进行的第二次造神计划，还是成功了吧？”

“这里你又错了，鱼龙牧。”西门豹轻点着桌面，肃声道“这种事情是没有如果的，至少在第二次苏醒失败再次降格前，‘神明’的苏醒是必然会招致其他异源关注的。这就是为什么，完全觉醒的伪神之躯，是复活神明的必要条件。”

“只有完全觉醒的伪神之躯，才能让神明以完全的状态重生。从而在其他异源的试探中，稳定的存活下来。除非人类能够取得，与异源那般存在相抗衡的力量。否则当年希望组织的计划，就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说到这里西门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不过若是真有人类能和异源抗衡的那一天，哪还用的着复活这种被降格过的废物神明。”

“原来如此，不过…”鱼谦仍有些不解的问道“对于伪神之躯来说，只要不去参与复活神明就行了吧？为何一定要强制杀死自己去转生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若是在刚刚转生以婴儿的姿态降生，还未觉醒伪神之躯力量的时候，就被神殿的人抓住了，岂不是更加糟糕？”

当听到“神殿”这个字眼从前者口中蹦出来，西门豹顿时有些惊讶的问道“他连神殿的存在，也告诉你了吗？”

“呃，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他和我提起的。”鱼谦摸不准老者为何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好奇的问道“神殿组织的存在，是比两次造神计划更重要的机密吗？”

“这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为了获取你的信任，他会告诉你如此多的秘辛。”西门豹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伪神之躯对鱼龙牧你，也很重视啊。”

“啊这…”鱼谦有些愕然的追问道“不正常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而已，鱼龙牧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说回正题。”西门豹轻描淡写之间便将谈话拉了回来“关于你方才的那个问题，首先伪神之躯并不担心自己的转生体，会先被神殿找到。能够率先找到他的，一定会是我们对灾部。”

“是因为部里有封存在三号院的阴阳策断，洛东吗？”鱼谦想起了那名与自己妹妹共用身体的A级异人“靠他的话，就能快速找出伪神之躯转生体的下落吧？”

“确实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西门豹道“不过更重要的是，伪神之躯在转生前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预自己的转生范围的。而且也并不是一定非要，转生成为人类。只要他想的话，是完全能够确保自己的转生体，得到对灾部保护的。”

“反过来说，他也同样可以在转生的时候，脱离对灾部的控制范围对吗？”鱼谦顿觉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对灾部的驱虎行动，是将任源永远的关在镜月世界里了。

“没错，所以对于伪神之躯来说，绝大多数情况下自身肉体的毁灭，都是件利大于弊的事情。”西门豹颔首道“至于他为什么想要选择这种逃避方式，则是因为复活神明这件事的主动权，并不掌握在他的手里。也就是说并不是他想要抗拒，就能够抗拒的了的。”

“是因为这世界上，总有想要复活神明的人在吗？”

“鱼龙牧你把事情想象的，太过简单了。”西门豹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不管是如今因为追求神骸的力量，而联合到一起的神殿组织。还是当年想要拼接神明，进而奴役神明的希望组织。他们不是第一个觊觎比肩异源之力的组织，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因为那段历史已经被神明亲手抹去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仍未知道，当年第一次造神实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仅凭人类的力量，能够诞生出那般完全无法理解的超然存在。”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种存在绝对不是人类所能够抗衡的。这不是力量或智慧上的差距，而是更为根本的，跨越了次元和维度的鸿沟。就像伪神之躯本以为自己成功欺骗了神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永生。可实际上他很快便意识到，神明从未因为他的那些自以为得计的小把戏，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因为无论人类做了什么，神都不在乎！”

“我们脚下的地球，存在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十六亿年。而属于黄矮星的太阳，还能够存续六十亿年左右。那么获得了永生的伪神之躯，至今存活了多少年呢？”西门豹淡淡的说道“以他能够记忆的最早时间开始算起，亦不过区区千百年罢了。”

“若放到永生的维度上看，他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年轻到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信心去肯定，神明赐予他的永生，究竟是真正的永生，还是仅仅只是段在人类看来无法想象的长寿。”

“在伪神之躯和神明所签订的契约中，神明根本没有对他何时着手复活自己这点，开出任何的条件与要求。单凭时间这个维度，神明就可以静静的击溃他为此做出的所有挣扎。而时间仅仅只是神明手中，最不起眼和简单的武器。”

“正如伪神之躯所说的那样，永生与其说是神明赐予的恩惠，不若说是种最为恐怖的诅咒。拿到生命火种拥有了无限生命的他，也因此成为了神明的一部分，成为了降格后的神明躯体。”西门豹面色冷峻的漠然说道“以伪神之躯这个状态存在的越久，他便越是难以…”

“…抗拒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