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原-谅!
她挣脱我的手,直直走到孙伯华面前,想都没想抬手就打了孙伯华一巴掌。
她用的是十分力气,如今她又不是寻常人,这一巴掌下去,孙伯华没防备,叫打的眼冒金星歪过头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唇角,都是血,孙伯华一怒,抬头就要大吼,却突然对上如音冷冰冰的眼神。
“孙伯华,你真的不怕报应吗?”
“如音死的那个晚上你还记得吗,她的尸体你可曾见过,她死不瞑目。”
如音满脸的阴鸷,声线如鬼魅。
可她忽然笑了。
她凑近孙伯华,笑容里仿佛开满了罂粟花,美丽而又妖艳。
可是话一出口,却是寒凉刺骨。
“孙伯华,你-会-有-报-应!”
她一字一顿,如猎人一般紧紧盯住孙伯华,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说。
她要让他明白,他伤害她最心爱的小姐,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啃你的皮!我要让你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我要将你挫骨扬灰,我要你不得好死!”
那一瞬间,江婉贞脸上忽然现出如音死时的那张脸以及凄厉的惨叫声。孙伯华被吓一跳,啊的大叫一声,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他再重新看,面前的,又仍旧是江婉贞,并没有什么如音。
他转过头去惊恐的看向人群,也没有人惨叫,只有围观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孙伯华被刚才的事弄的心里发毛又惊又怒,一颗心跳的跟擂鼓一般。,他抬手,嘴角上的血迹还在,正火辣辣的疼
不,这不是江婉贞!
孙伯华揉了揉眼睛,重又仔细看向江婉贞。
她不知何时已经退回到傅我身边,面带怒容看他,并无异常。
这,这明明就是江婉贞,那么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孙伯华汗都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是心虚了,大概被江婉贞他们钻了空子,以至于有些精神错乱!
咬了咬牙,孙伯华勉强收拾起心思,想上前带回江婉贞,却被我拦住。他趁势动手,啪的一声,重重打在我脸上,我没防备,被打得跌倒在地,她一抬头,就看见梁西木从孙伯华身后走过来,二话没说一脚揣在他屁股上,将他踹的摔了个狗啃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梁西木已经快速上前,一把捞起孙伯华结结实实的开打。
执法处监狱,这是我第二次来了。
不同的是,上一次关押的是洛衡,这一次,是梁西木。
她还是坐在老地方,丁鹤桥陪在她身边。好半天,我道,“孙伯华怎么样了?”
丁鹤桥道,“肋骨骨折,整个牙床脱落,脑震荡,还在昏迷。”
我愣了一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他上辈子跟洛衡是不是情侣,怎么下手的轻重都完全一样??”
正说着,梁仲林的副官廖晖就来了,他走到我面前恭敬道,“小姐,大帅让属下接您回家。”
我愣了一下,看一眼里头,“那西木哥哥呢?”
廖晖道,“大帅说了,大少当街打架寻衅滋事,影响恶劣,理应法办。”
我眼风一凉,“法办?怎么个法办法?”
廖晖摇摇头,“属下不知。”
今日之事,实在是闹的太大,大洋百货一向是权贵太太们最爱去的地方,梁西木大庭广众之下将孙伯华打成重伤,且他又是督军之子,大爹爹若是轻易放了他,恐怕会叫有心人钻了空子。
道理,她都懂。
我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里头,虽心里担心,但好在华庭整个警界都归梁西木管,执法处又是梁西木的地盘,他就算是关监狱,也没人敢给他委屈受。
想到这里,我心头稍安,同丁鹤桥说了几句话,跟着廖晖出了执法处。
何氏说罢,又呜呜的哭起来,抬眼去看,我嘴角已经高高肿起来,泛着可怖的青紫。
何氏心疼的唤了丫鬟来给我上药,一面哭道,“梁仲林,今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若不为我两个孩子讨回公道,我,这鬼地方我便不呆了!这算什么道理,啊??堂堂督军,一方父母官,居然被一个犯官之后欺负至此,我还有什么脸待下去??趁早这华庭都让给他孙家得了,省的他有一日杀到你头上来叫我也跟着遭了羞辱,到时候我就一脖子吊死,省的遭罪!!”
梁仲林脸色登时就白了。
他铁青着脸看一眼傅云亭,傅云亭会意,二人相继朝楼上书房去。
一旁许久不做声的幕兰走上前来柔声劝慰道,“夫人消消气,小姐这伤要散了淤血才好好的快,我来吧,您别气坏身子。”
说着,幕兰便从何氏手中接了药膏过来,她这一说,提醒了何氏,她赶忙站起身道,“对对对先散淤血!雪雁,去拿我的华容散,喔对了还有清肌露也一并拿来….哎呀不对不是那个,我自己来!”
何氏心急,索性自己去了。幕兰瞧见四下无人,手指上微微运气,轻轻在我脸上揉了两下,我立时就觉得不疼了。
“我在她身边跟了这么些日子,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她骂街。不过这水平实在是高,听着像是妇人撒泼,但是该点的火该泼的脏水,一处也没放过。过了这事,这个所谓的犯官之后,大概要被灭门了吧!”
我笑了笑,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夫人得大爹爹一心一意喜欢长达几十年,别说个妾,就连通房大丫头都没有,若没有手段,如何做到?你别瞧着夫人整日里坐在家里好像不知外面世界,有机会,你让夫人讲讲当年,大爹爹能有今日,若没有夫人慧眼识炬眼光精准,要想成事,怕也要多费些周折吧。”
幕兰点点头,若有所思,“看起来我要学习的还很多,”
眼风一转,她讥讽看我,“倒是你,叫个凡人打成这样,还连累梁西木入狱,我往日高看你了。”
说到当时情形,我也郁闷。
“我一时没防备,总是没经验,不知道男人渣起来压根不把你当女人,当畜生一般随意打骂。总是我疏忽。”
幕兰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连你都敢打?”
我简要将如音和江婉贞之间的事情说了,幕兰眼睛一亮,“你说,刚才那丫头身体里住着的,是别人。”
得到我肯定,幕兰兴奋的眯了眯眼。
来这里这么久,总算是有点好玩的事情了。
她媚笑着看我一眼,抬手柔柔掐了掐我的下巴,“妹妹,这事我来帮你好不好?”
“你?”我不信任的看她一眼,“怎么帮?”
“那个男人那么坏,还欺负女人,我别的忙帮不上,玩死他,我还是绰绰有余的。等我把他玩腻了,我就将他扔给我的小宝贝们,他们可是好久没开荤了,看见这个男人,肯定要乐坏了的!”
说着说着,幕兰掩着唇娇俏的笑,眉眼里都是风情。
可是落在我眼里,却有些可怖。
她所谓的玩死,该不会是字面上那么简单吧??
“你要干嘛?”
我一脸戒备看她,幕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这口气,姐姐帮你出了,就全当你帮我保守秘密的答谢,就这么定了!”
比起梁西木当街打架更让人震惊的,第二日,开始有报纸连篇累牍的借着梁西木的事抹黑他。
报纸煞有介事的详细报道了当日的事,言说梁西木仗势欺人,欺压平民;傅我蛮横刁钻,拆散夫妻棒打鸳鸯。
整篇文章将二人说的一无是处,居然连孙伯华羞辱我和江婉贞的事半个字都不提。
梁西木和我受非议倒是小事,麻烦的是有好事之徒开始撮合江孙伯华和婉贞,言如今民国婚姻自由,孙伯华同江婉贞自由恋爱,应当予以支持。
还有阴谋论者,梁西木为利益之争杀了孙伯华的父亲,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儿子。
可恨傅我一介女流,居然为虎作伥,实在可恨。
舆论几乎一边倒的将愤怒的声音砸向了梁西木。
而江婉贞的父母,为了不被人非议,也希望这件事过后,让孙伯华尽快娶走江婉贞。
局面似乎离正轨道偏离的很远很远。
早晨吃早餐,我特意叫宝玥买来了那家报社的报纸。
他们将这件事情做为爆点,连续报道,用词造句越发偏激,观点完全有失偏颇。
我看罢了,将报纸放置一边,傅云亭拿过来扫了两眼,道,“如今的报者,是越发没有良心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我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盘中,纳闷的看一眼父亲,“您这什么意思?”
“我猜,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歪曲事实,是想激怒督军,逼得督军有反应放了西木,这下子,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激起民愤,而他们的报纸,则因为大胆反抗权贵为民做主而名利双收。”
原是这个原因。
“信他们的人真的会很多吗?”
傅云亭想了想,道,“我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好人有百分之十,坏人有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庸人。而最可怕最残忍的,也恰恰是这百分之八十的庸人。”
“你说他们真的关心你和西木之间的事吗,不,他们更关心的是借由你和西木这件事,将自己想象成想象中那样的人,骂着骂着,仿佛他们真的就成了那样的人。”
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傅云亭想了想,道,“要不这几日就在家里吧,反正也要快元旦了。”
我一愣,待明白傅云亭的意思,笑道,“爸,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她会理直气壮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别人视野中。
该羞愧的,没脸见人的人,不是她。
两人正说着,宝玥从外头进来,说是长江报社的陆岩宇来了,想见我。
我乍一听这个名字,有点意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傅云亭道,“陆岩宇,是不是王石风案里追查真相的那个记者?”
我点点头,叫请了人去客厅,傅云亭有些担心,“需要我陪你去吗?”
我想了想,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岩宇是友军。”
陆岩宇是来做采访的。
我有些纳闷,陆岩宇解释道,“梁大少打人一事,如今整个舆论都只有一种说法,我作为记者,有责任挖掘真相,给普罗大众一个交代。所以我今天特地过来拜访小姐,希望小姐答应我的请求,为小姐做一个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