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本来一脸讪笑,林不浪突然脸色一冷,问了一句你可知罪,他是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直吓得浑身一突突,原本坐的石头就小,身体一软,跌了个屁股墩。
他揉着火辣辣疼的屁股,半天方反应过来。
和着这小白脸子笑里藏刀,我以为已经糊弄住他了,没成想翻脸翻得这么突然的么。
可是给姜琼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林不浪,只得一脸委屈,哀告道:“监军大人,监军大人,末将有下情回禀啊......”
林不浪心里偷笑,脸上却冷若冰霜,一字一顿道:“哦?你还有下情?也罢,你倒是禀一禀看......”
姜琼这才叹了口气道:“监军大人明察,好歹我也是主公中领军.....咱们这人马,不敢说绝对精锐,也算是除了长戟卫,主公身边数一数二的吧,军纪军容这些事情,末将从来不敢马虎半点,向来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林不浪不耐烦地一摆手道:“说重点,谁要听你讲这些!”
“是是是!......”姜琼点头如小鸡啄米,忙道:“监军大人,自我接了军令,驰援麒尾巢,可是半点不敢耽误,点齐我部人马,加紧行军......只是无奈啊,如今这天实在炎热,这个鬼地方,又像个大蒸笼,兄弟么都披甲而行,不说蚊虫难忍,这热气谁都受不了啊......所以我才稍微放慢了些许速度......可是弟兄们还是受不了啊......总不能在半途将力气耗尽,到了麒尾巢人人中了暑气,那还何谈守卫呢?”
姜琼偷眼看向林不浪,见他虽仍旧面沉似水,但似乎也听进去了。
他这才凑近了,压低声音道:“监军大人,你初来乍到,对姜某人的为人不太了解,我可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啊,眼看弟兄们被酷热折磨,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林不浪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是实情,我进了这山内,也感觉十分闷热......”
姜琼闻言,赶紧点头道:“是吧!监军大人亦是感同身受的......这些弟兄都是我的部下,我不心疼他们,还能有谁心疼呢?本着以人为本的理念,我这才让他们尽量分散行军,另外可以将外面的一层兵甲卸去......只有这样,才能保存体力,等到了麒尾巢,方尽职尽责啊!”
说着,姜琼一拱手,大倒苦水道:“其实监军大人,您也明白,这麒尾巢的秘密......”
林不浪故意沉声斥道:“麒尾巢的秘密,如何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呢,我看你是糊涂了......”
他这一句话,让姜琼更加相信,他是沈济舟的心腹无疑了,麒尾巢是沈济舟的屯粮之地,这个秘密,沈济舟亦是三令五申,不得传扬。
姜琼嘿嘿一笑道:“是是是,这个末将自然知晓,只是监军大人请想,这地方连咱们自己人都知之甚少,那萧贼兵马如何得知?这不是开玩笑么?”
林不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姜将军这话何意啊......”
姜琼故作义愤填膺之状,恨声道:“都特么......额......不是,此事还是那个许宥之无中生事,偏要主公分兵来守这个地方......我其实心中反对得紧,末将感觉,与萧贼决战在即,当集中兵力一鼓作气,拿下旧漳,如此分兵简直岂有此理!”
林不浪故意作出一副被打动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姜将军还是很有韬略的嘛,你这点和我想的一样......”
姜琼闻言,更是来劲,大手一挥道:“是不是,监军大人,您也这样想......可是主公有命,咱作为臣下,虽九死亦不能推辞也!”
他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神色。
林不浪顺坡下驴,点了点头,这才笑道:“姜将军所说在理,看来那许宥之真不是东西!”
“忒不是东西
啊......”姜琼又狠狠地踩了一脚。
林不浪这才转怒为喜,拍了拍姜琼的肩膀道:“罢了......如将军所说,也是情有可原,沈某方才得罪了......姜将军不会怪我吧!”
“岂敢!岂敢!监军大人职责所在......以后还要仰仗您在大将军近前多多美言呢!”姜琼赶紧陪笑道。
林不浪这才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姜将军,我此次后撵而来,的确是奉了主公之令,监军之事,只是其一,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替主公传令!”
姜琼神色一肃,拱手道:“正事要紧,大人,主公有什么命令,还望大人明说,姜某和所部人马,全力配合!”
林不浪这才煞有介事,低声道:“自将军走后,主公辗转反侧,难以安寝,恰巧我便在主公身边侍奉,便询问主公为何如此,主公言说,麒尾巢毕竟重要,只是他有些后悔,那里山路狭窄,让你带走的士卒有些太多了,不利于依据有利地形进行作战防守,故而心中烦躁.....”
姜琼闻言,故作敬仰之意,朝着沈济舟大军营的方向,一拱手道:“主公,英明!英明啊!监军大人,其实末将亦有此种感觉啊......”
林不浪不亲假亲,不近假近,淡淡笑道:“姜将军如不见外,唤一声沈老弟便好!”
姜琼顿时喜出望外,受宠若惊,暗想,奶奶的,可算让我走运一次,这姓沈的小白脸,日后定然是主公身边红人,我若跟他能攀上兄弟,那岂不是平步青云!
姜琼忙拱手道:“若蒙不弃,亦可呼我一声老哥哥!沈老弟......我虽有这个想法,可是人我都带出来,总不能再回去啊,所以只有按照既定计划继续行事啊......”
这货改称呼倒是改得利索。
林不浪一笑道:“所以,我便向主公请命,带了一千长戟卫前来支援,我这令牌便是那时主公给我的!”
姜琼闻言,眼都睁大了,急道:“沈老弟是说,你带了一千长戟卫前来?”
“是啊,有问题么......”
姜琼已然手舞足蹈了,他暗忖道,哈哈,军令状立了如何,此行有了长戟卫,我完全不用出手,长戟卫若在,麒尾巢如何能失手?只待战事结束,主公加封我官职便是。
他美的鼻钉泡都出来,连声道:“当然没有,长戟卫能来,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姜琼起身,朝着远处看了几眼,方疑惑道:“可是,长戟卫的弟兄在哪呢?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林不浪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但等他问,于是不慌不忙道:“你走了可是有些时辰了,我若原路追赶,追上追不上还在两说,我抄了小路,一路紧追......这才追上你,长戟卫一千人,你这里还有五千人,我若将他们带过来,这个地方不得人堆人么?”
说着,林不浪努了努嘴道:“就在南山等着,我先策马前来与你相见罢了......”
“啊?长戟卫的兄弟在南山?我的人马在北山,这事闹的......”
林不浪一笑道:“主公呢,有两个命令,其一,便是让你选个得力的副将,领四千人马原路返回,你呢带着剩下的一千人马,与我的长戟卫兵合一处,咱们一同前往麒尾巢......”
姜琼如何不明白林不浪的意思,这就等于如今军马的指挥权从自己转移到了“沈浪”的身上,若是旁人,或许因为成了副手而生气,可是他却心中欣喜。
人都交给你,我后面摇旗呐喊,立了功我也少不了,出了事,你是主将,你自己扛......
姜琼马上拱手道:“主公想得周到!姜某这就去办!”
说着,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看见自己的心腹副将在不远处正瞅着自己。
就他了!
姜琼一拱手,起身道:“沈老弟稍歇,我这
便去招呼副将,让他带四千兵马原路返回......”
林不浪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姜琼不疑有他,朝着那副将去了。
林不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冷笑。
他这样做,是想着虽然姜琼五千人马,憾天卫也吃得下,只是定然费些力气,等下麒尾巢还要一场大战,所以先支走四千人,剩余一千杂鱼,憾天卫弹指可破。
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成想这姜琼真就饭桶,轻而易举就相信了。
姜琼来到那副将近前,将由他领四千人马原路返回的事情说了,那副将还是有些头脑的,低声道:“将军,这姓沈的半路而来,身份有疑啊......他说主公让分兵,可是若主公真有此意,为何不在咱们出发时,就直接少派些军马呢......将军不可不防啊!”
谁料想,姜琼一瞪眼,低声斥道:“你懂个屁!他手里主公的令牌错不了,我也试探过,没什么疑点,他可姓沈......你最好放明白点!”
那副将闻听姓沈,忙点点头道:“既如此,末将领命!”
姓沈,那就是跟大将军沾亲戚,自己不过副将一枚,惹不起这大神。
林不浪看着姜琼和那副将分好了人马,那副将带人从北山原路返回。
他为了拖延时间,又拉着姜琼,进一步的示好,说一些互相吹捧的话。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林不浪确定,那副将带人已经走远了。
他这才道:“老哥哥,现在余下的还有一千兄弟对吧!”
姜琼点点头。
林不浪道:“既如此,那就全部集合吧!我和你一同,带着他们去南山,与长戟卫的兄弟兵合一处!”
一声令下,剩余的一千军士全数集合。那姜琼为了套近乎,故意在军前宣布,所有人从此刻起,惟沈浪将军之命是从。
那些士卒自然有爹就是娘,跟着谁不还一样行军,皆应诺。
林不浪这才大手一挥,头前策马,与姜琼并行。
一千人马方开始朝着南山动身。
一路之上,姜琼时不时的还会试探林不浪,到底他也是沈济舟的中领军。
他跟林不浪故意说起渤海旧人旧事,比如揽海阁,比如郭涂的死鬼儿子郭珲。
林不浪如何不知他是试探,可是这些事,林不浪可都知道,甚至经历过,说起来自然是娓娓道来。
姜琼更是深信林不浪在渤海生活过,那身份自然错不了了。
林不浪边走边聊,更暗自观察着周遭环境。
走了一阵,林不浪知道,自己带着那傻缺姜琼,和一千杂鱼有去无回队伍已然踏入了憾天卫的包围埋伏圈。
林不浪正盘算着如何动手,说巧不巧,姜琼的大脑袋从一旁凑了过来。
“沈老弟啊......这已然到了南山地界,想来长戟卫兄弟已然不远了,但不知道,待兵合一处,沈老弟有何打算啊?”
林不浪不动声色,淡淡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指道:“不错,既然到了这里了,那下一步,我便送你上路吧......”
姜琼还未反应过来,点头应承道:“是是是,上路......啊?上路?上什么路?送我?沈老弟,你不同往么?”
林不浪淡淡一笑,一字一顿道:“那个地方,我只能送你前去,我去了可就回不来了!上什么路?”
“自然是黄泉路!”
最后一句话,林不浪已然说的字字如刀,但见他脸上杀气陡升,忽的冷喝一声道:“姜琼!死来!”
姜琼先是一阵蒙圈,可看到林不浪腾腾杀气,自然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暗道,不好,此人定然不是主公的人!
可是,他也想到了,却也晚矣。
他刚要取那马前大枪,便觉得眼前一道华光。
一点寒芒,如冷似冰,在他胸前顷刻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