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飞刀惨笑:“我……没有……解药……西域飞刀从不……从不用毒……”
“那毒是哪来的?”小鱼逼问。
“泓王妃……泓王妃挟持我……我的丈夫……”西域飞刀痛苦地闭上眼睛,“她……逼我……”
西域飞刀从不用毒。用毒是对自己飞刀技术的不自信,也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可林向阳才不管那么多,她只要十成十的把握。
她不知道小鱼有多少本事,可是她忌惮白景曜,更忌惮护着小鱼的白景曜。
她要这两个人死,她要这两个人必死无疑!
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派去了近百位刺客,才从西域飞刀手中生擒了她的爱人,那近百位刺客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不足十位。
为了换回自己的爱人,西域飞刀不得不在这里等候白景曜和小鱼,设下了如此飞刀阵,暗杀两人。
“我求你……救救他……”西域飞刀的泪水混着血流了出来,“他不是江湖中人……他只是个读书人……”
“是我……强抢了他……”
“是我害了……”
小鱼没再听下去,松开西域飞刀的头发,走了出去。
没有解药。她没有解药。
这毒是林向阳给的,那多半是尚勉那里的毒,可是她回不去,她来不及。
刚才郎中已经检查过小花的伤势,正如西域飞刀所说,这毒太过猛烈,小花活不过今晚。
林向阳还真是处心积虑,一上来就用这么狠辣的毒药,生怕出什么变故,杀不死这两个。
可是她错了。
若是今日受伤的是小鱼自己,她还能说一句自己失策没有料到,姑且吃了这亏。
可今日受伤的是小花……
“小鱼。”白景曜走过来,看着蹲在西域飞刀门外的小鱼,心中五味杂陈,心疼得不行。
小鱼抬起头,一向坚韧的小鱼,此刻让白景曜感到脆弱。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须臾之间,小鱼眼底的那一抹悲痛就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只剩阴狠。
“是林向阳。”小鱼冷声道。
白景曜摇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花醒了,她想见你。”
出乎白景曜意料的,小鱼并没有立即去见小花,反而迟疑了起来。
她站在墙根,眼眉低垂着,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忘不了当初搭档说她的那些话。
没有心,不懂人情冷暖,不配有人惦记……
可现在有了,小花不过还是个孩子,却处处惦记她,处处护着她,哪怕明明知道她的能力更强一些,却还是把她抱在怀里,挡下那一把飞刀。
小鱼清晰地记得,小花飞奔而来的时候,眼中是含着泪的。
她也怕呀。
她颠沛流离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起色,她也怕死,也怕失去这一切。
可是她还是挡在了小鱼前面。
“白景曜……”小鱼声音有些不稳,“我怎么见她?”
怎么见她?见了说什么?她要如何看着小花鲜活不再?要如何面对唯一一个赤诚之心待自己的人离开人世?
白景曜何尝不明白小鱼在想什么?
他缓步上前,轻柔地将小鱼按在自己怀中,一遍遍抚摸着她的长发,让她靠在自己的心口,轻声道:
“小鱼,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她,未来还会有爱你的人。”
“她却只有你。”
“去见见她,哪怕不敢,哪怕不忍,哪怕心疼得不行,也得去见见她。”
“别让她和你,彼此遗憾。”
小鱼心口绞痛,这种感觉是全新的,却也是让她痛不欲生,难以承受的。
难道她真的如之前的搭档所说,是个不祥之人?为什么每个遇到她想要亲近她的人,都会落得如此境地?
“走吧。”她直起身子,眼中的迷茫和痛楚被一如既往的坚韧掩盖,她想小花应当不愿意看到她这个样子。
那毒属实霸道,小花中毒不过几个时辰,整个人便衰弱得不像样子,好像病了多年一般。
她躺在床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疼痛的源头清晰,就是那扎入飞刀的伤口。
“王妃……”她欣喜地叫道,下意识想要坐起身来,可是不过一个扭头,就让她疼得掉下泪来。
小鱼慌忙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别起来。”
小花笑着:“别怕,是疼了点儿,但是我都不怕,您就更不能怕了。”
不怕?傻姑娘,若是不怕,你这笑为何在颤抖?若是不怕,你又为何攥紧了我的手,像是攥住了一线生机?
“对不起……”小鱼低下头,不敢直视小花的目光。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用,当年叱咤雇佣兵界,让人闻风丧胆的小鱼,如今却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别这么说。”小花声音虚弱,要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王妃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停在这儿。”
“我不后悔,我也不怕,我最高兴的,就是能遇见王妃,能服饰王妃。”
“我只希望下辈子,您不是无所不能的王妃,而是我的妹妹,让我照顾你。”
“人人都说宁王妃骁勇善战,人人都说宁王妃女中豪杰,是巾帼将军……”
“可我看,你是个任性的小姑娘……咳咳!”
小花剧烈地咳嗽起来,小鱼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抱着她用手去顺她的心口,自己心里又疼痛难忍起来。
真是稀奇,那悲伤也好,不忍也罢,都是情绪而已,可为什么她的心脏如此疼痛?好像谁捏着那团跳动不止的肉,要将其捏碎一般。
“王妃……我小时候,我娘给我唱歌哄我睡觉……”
“如今我要睡了,您能不能……唱首歌,哄哄我?”
小花殷切地看着小鱼,脸上仍然带着笑,疼痛和死亡都不能阻止她微笑,混着眼泪,她的笑容更加动人,叫人不忍去看。
“好……好。”小鱼闭上眼,想着电视里妈妈哄孩子的画面,轻手轻脚地将小花揽在怀中,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柔声唱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她不会唱歌,只听过这一句,只好不断重复着。可小花却听得津津有味,无力的双手抱住小鱼的腰,浅笑着说:“还没人说过我是宝贝呢……”
小鱼愣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你是,你当然是,无价珍宝。”
可话说完了,怀中人却再没了声息,小鱼低头瞧去,只看到小花闭上了眼,唇边还噙着淡淡的笑。
“小、小花?”小鱼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正是这时,环在小鱼腰间的手,沉沉垂了下去,搭在了床沿,一动不动了。
“小花?”小鱼稳了稳身形,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小花?”
她一遍遍叫,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个鲜活的姑娘再跳起来,笑着冲她回,小花在呢。
可是无论她叫多少遍,小花都不会再回答了。
白景曜看不下去,走上来拉住小鱼的手,直视着她,尽管知道残忍,却不得不说出口:
“小鱼,小花她……已经走了……”
小鱼痴楞楞的看着白景曜,一时恍惚。
她杀人无数,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离死别,她冷血无情,却在这时全然崩塌。
原来她的冷血,她的杀人不眨眼,全都建立在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悲痛的基础上。
她不知道亲爱的人死后,会对生者带来多大的伤害,所以她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可是如今,她像是沉睡多年的人突然醒来了一般,以往没能理解的伤痛成百倍的涌入她的心房,全部化作对小花之死的哀伤,一遍又一遍折磨着她。
一滴带着凉意的泪珠从小鱼眼框内滑下,在脸颊上快速划过,她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到这是泪水。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白景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泣,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会这么疼,这些全新的体验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且令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
白景曜低头,亲吻她的眼睛,将她的泪水吞入腹中,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为她报仇,好吗?”
小鱼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攥紧了白景曜的手,他总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好!”小鱼咬紧了牙关,“我要……亲手杀了林向阳!”
“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
小花不是京城人,也不知道是在哪出生的,于是就这样被葬在了乾州城。
西域飞刀咬舌自尽了,许是知道小鱼不会放过她,在尸体旁边还有一行字,大意仍是求小鱼他们救救她的夫君。
葬下小花,小鱼便如变了一个人,眼神中的杀意能叫人汗毛竖起,谁路过她,也会情不自禁的腿软,恨不得跪下。
飞刀事件中,有十多人因飞刀而伤,那些飞刀没有毒,于是他们没有战斗力的全都留在了乾州城,剩余的人意识到,这次回京,恐怕是一场血战。
“林家军,到底有没有?”白景曜斟酌再三,才问小鱼。
如果有林家军,那这场战局的胜算,至少能提高三成。
小鱼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看着京城的城门。只有龙一一和林将军才知道有没有林家军,可是这俩都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