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小鱼来到鹿江身旁。
鹿江仍然昏迷不醒,府医见小鱼到来,连忙起身行了一礼,不用小鱼问,便将鹿江的情况系数说出:“陆公子现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还迟迟不能苏醒。只待他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小鱼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鹿江。
时晏当初是在街市上把鹿江捡回来的,那时候鹿江瞧着就像一个流浪汉,丝毫没有名门望族的气质,因此,时晏毫无心理压力,甚至没有问过鹿家家是哪的。
因着鹿江长得好看,时晏连着让他跟了自己好几天,后院里那群男人眼都红了,却也无可奈何。
小鱼心生纳闷,那些“侍寝”过的男人明明知道,时晏从没碰过他们,甚至没做过任何亲密的举动。所谓的伺候也不过是如贴身小厮一般,在衣食住行上伺候罢了。
这到底有什么可争风吃醋的?
“他醒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小鱼确认鹿江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了之后,便离开了。
龙一一问小鱼:“你可有主意了?”
小鱼抿嘴:“不算有,充其量算找到了破绽。”
“什么破绽?”龙一一连忙追问。
小鱼说道:“鹿家是个女尊男卑思想很严重的家庭,鹿江因为不愿意接受家里安排的亲事,逃离了出来,姑且还算合理。”
“可是如果他真的这么有反抗精神,怎么会甘愿屈居相国府做一个小侍,还和那群男人争风吃醋,几次三番招惹霍云城?”
龙一一想了想:“许是他就是这么个人呢?或者他喜欢时晏呢?”
喜欢时晏?小鱼摇了摇头。
这后院中的人,有几个真心喜欢时晏?有的是喜欢相国府的富足生活,有的是想要努努力,来个麻雀变凤凰,直接改变阶级,更多的则是想离开却不能离开,空余恨。
就连白清画,小鱼也不敢咬死了说他喜欢时晏。
所以说鹿江喜欢时晏,她觉得不太可能。
“那你觉得呢?”龙一一脑子转不动了,问小鱼。
小鱼直接道:“除非,他是有预谋的。如果他出现在时晏面前都是一场预谋,就说的过去了。”
“鹿家早就想往京城走一走了,可是鹿家这么多年都远离京城,在这边没有仰仗。”
“如果他们愿意投入一个没什么用但有几分姿色的男孩儿,巴结上相国府这条线,未来还不是顺利入京?”
“鹿江很有可能根本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派来京城的。”
龙一一倒吸一口凉气:“那时晏岂不是被利用了?”
“没错,如果我没猜错,鹿家除夕进京贺岁时,就会借口接走鹿江上门拜访。只要鹿江能在那之前得到时晏的宠爱,就不怕时晏不答应鹿家的要求!”
龙一一明白了过来,这下就能解释为什么鹿江会听信别人的挑唆,屡次招惹霍云城了。他抱着那样的目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鱼的注意力转移到霍云城身上?
说话间,小鱼来到了西院的门前。看着门上和窗上漏风的千疮百孔,她心里抽着疼了一瞬,急忙打开门走了进去。
白清画早已经离去,霍云城趴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白清画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行宫的厨子,那句“你总得占一样吧”,也一直在他耳边盈盈作响。
是啊,总得占一样吧?
钱?他不在乎。
地位?他瞧不上。
人?呵……
他只能奔一个复仇啊,只能想着如何翻案啊!
“云城?”小鱼声音轻柔,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他,“醒了吗?”
霍云城心头一颤,那女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她又想干什么?
霍云城没有吭声,闭着眼睛佯装沉睡。可身上的伤那么疼,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小鱼看着他脊背触目惊心的伤痕,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这样的苦。
在这个世道,生作男子已经是吃苦的命,后又家道中落,在相国府苟延残喘。
如今好不容易她来了,却也无力保他,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受伤。
“是我没用。”小鱼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坐在了霍云城身边,右臂灵光一闪,那枚飞刀便出现在她掌心之中。
小鱼用飞刀慢慢将霍云城的衣服划开,一点点剥下来。
那衣服本就碎成了好几块,有一些甚至嵌进了肉里,惨不忍睹。更多的是被伤口的血黏在伤口上,风一吹,便凉透了,黏得死死的,一揭下来如同揭皮一般。
小鱼动作缓慢柔和,却也不能避免霍云城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双目紧闭,可还是忍不住,一声声隐忍的痛呼从牙缝里钻出来。
“忍一忍。”小鱼心如刀割,却也只能说些没什么用的话,“若不把衣服揭下来,你的伤是好不了的。”
霍云城疼得快昏死过去,可听到小鱼这话,心里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这是何意?前脚罚了自己鞭子,后脚又跑来关心自己?
可她若真有此心,怎么连个府医都叫不来,只自己跑来装腔作势?
这么想着,他冷冷咬牙道:“我是生是死,不劳您费心!”
小鱼并不在意霍云城这般恼怒,可她也不是石头心肠,听到这话,到底是落寞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了些。
她终究没有接话,仍细细给他处理着伤口。
随后,她将自己剩余的功德值全都用干了,给霍云城换了特效药。她不能找府医,这时候要请方易极进府也有些乍眼,她只能靠自己这点儿家底了。
霍云城只觉后背的衣服被系数剥去,布从伤口上揭开的感觉像是生生扒下一层皮,叫他疼痛难忍。
可随后,不知什么粉末细细密密洒了下来,落在了他的伤口上。起先火辣辣的疼,可没过一会儿,疼痛感就减弱了很多,只剩下温热的舒适。
他身子放松下来,肌肉也软了。
小鱼又拿出另一个膏药来,伸手挖了一块,慢慢涂抹在他身后的伤痕上。
细嫩的指尖带着冰凉的膏体,在霍云城背后轻柔地摩擦着。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牵扯着伤口又流出血来。
就听小鱼半恼半心疼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别乱动。刚止住的血!”
这声音并不柔和,可偏偏钻进霍云城耳朵里,叫他身子发痒,脸颊发烫。
方才燃起的恼火,似乎都随着这冰凉的膏体和一次次抚摸消散了。
他也知道这样不对,自己竟如此意志不坚定,真像白清画所说,起了旖旎的心思。可此时此刻,叫他控制住,便是在为难他了。
心思一软,霍云城心头升起别样的情绪来。
她可曾给旁人上过药?可曾待旁人这般温柔?
若是旁人如自己一般恼她怒她,她也能忍下?
她可是相国,是他们的妻主,是他们的天!如今却在这儿,给自己上药!
霍云城并非没见识,他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他自己心里清楚。小鱼拿来的药必然是顶好的药,才让他短短须臾,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若是她当真有意责罚,干脆杀了他便是,何苦这样来?
正是想着,小鱼开口道:“你今儿若只是打了他,骂了他,我都能装作看不到。可他险些被你打死,便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知道鹿江能不能救回来,若是不在他活着的时候处置你,等他死了,难免你要偿命。”
“你不晓得,他并非我买回来的,也无卖身契,还是官员之子。若是死了,我倒无妨,看看你这身份,有几条命能偿!”
小鱼说着叹口气:“外面那些人虎视眈眈盯着,都不想我好过。若他们发现我袒护你,捉了你去,杀了你去,我如何护得了你?”
霍云城心跳的飞快。
这话是何意思?她护着自己?原是护着自己?
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小鱼这般一说,他也全都明白了过来。可他仍不敢相信,小鱼竟然对他如此看重?
为什么?
他在她眼里,不应当是仇人之子,一个小小贱奴吗?
他应当是她手里的玩物,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罢了!
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霍云城费力地抬起眼睛,想看看小鱼的表情,想从她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不真切。
只要他瞧见了,便不会信了她,便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可小鱼坐在他身后,正细心给他上药,他什么也看不见,却更极致地感受到了那指尖冰凉的触感。
“这些日子,你收敛些吧。”小鱼忍不住,还是说道,“今儿有个鹿江,明儿再有个张江王江,你也要打?”
“你打得过一个,打得过所有人?”
“你若安分,等你伤势好全了,我教你武功。”
霍云城眼睛瞪大:“什么?”
“我说,等你好全了,我教你武功。”小鱼就知道霍云城喜欢这个,“你想要什么都行。”
霍云城抿嘴:“想读书也行?”
“都行。”小鱼道。
霍云城试探:“想让你放了方易极也行?”
“我就没抓他。”小鱼有些无奈,“那日给你看完病,我就把他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