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城被按在木凳上,剥去了外衫,给他留了两分体面,没有将衣裤全都扒下来。
可这仍是受辱。
他咬着牙,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地板,等着那鞭子落下。
行刑,刑堂的人拎起鞭子,在盐水里滚了一圈儿,高高举起。只听他大喝一声,那鞭子便甩了下来,抽在霍云城的后脊梁上。
小鱼在暗处心头一紧,硬咬着牙不叫自己出言阻止。
两鞭。
霍云城闷哼一声,牙关紧咬,却是咬破了嘴,血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小鱼强迫自己盯着霍云城,不挪开视线。她看着霍云城受此酷刑,自己也仿佛在被鞭笞一般,心疼不已。
她无法护住他,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刑罚。
三鞭!
霍云城衣服全被打烂,原以为不脱衣服是给他留些体面,可现在发现,这鞭子抽下去,那衣服碎布嵌在肉里,竟是更难忍疼痛!
“龙一一。”小鱼心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替他疼?”
龙一一愣住,随即大叫:“你在想什么?!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用!这样的酷刑你根本受不住三下,你别忘了,在世界线回归正常之前,你要是死了,就永远死在这儿了!”
小鱼心如刀绞:“那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这样?”
“还不如让我去死。”
五鞭过后,霍云城已经没了声息,趴在木凳上如同一个死人。
那行刑的人端来一瓢水,往他脸上一泼,愣是将他泼醒,再出手打下去。
正是这时,突然有人闯入,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圣旨到了!所有人去门口跪着!”
……
小鱼恍惚着走到门口,跪在门前,等待宣读圣旨。她心口郁结,方才喉头又冒了血腥味,满脑子都是霍云城半死不活的样子,怎还有旁地心思去想圣旨的事?
许是她脸色太差,连宣读圣旨的红衣侍都觉得怪异,连忙问:“相国大人可是身子不适?来人,搬个椅子来给相国大人坐!”
这是女皇特意恩准的,于是连忙有人要去搬,只是小鱼抬手拒绝了:
“无事,只是这两日气候转凉,身子有些疲乏罢了。”
红衣侍闻言,这才点头,宣读圣旨。可这圣旨一读,却让小鱼愣在原地,连龙一一都傻了眼。
那圣旨分明说道,鹿家女儿鹿竹前几日入京赶考,却被奸人所杀,此事非同小可,要小鱼亲自调查此事。
“鹿竹……死了?!”小鱼难以置信,声音也变了调。
红衣侍点头,叹了口气:“唉,这说出去谁能信呢?鹿大人的女儿也是才貌双绝,却遭遇此等不测……”
“尸体呢?!”小鱼打断她,厉声问,“检查过尸体吗?确定是鹿竹吗?!”
红衣侍并不明白小鱼为何如此激动,也是吓得颤了三颤,这才回话:“确认无误,此事已经交由京兆尹纪文灵纪大人处理,她会协助您办案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鱼才回道:“臣……接旨!”
待宫里人都离开,小鱼闭了闭眼,缓缓站起来,一言不发,往屋后走去。
她知道龙司会出手,也知道这剧情自己说了不算,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龙司上来就能将女主搞死!
这个世界的主体故事线就是从京城展开的,也就是说,鹿竹在除夕前随家人来到京城,故事才算刚刚开始。
可现在,她不光提前来了京城,还被人给杀害了!
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这个世界还怎么挽救?
“可是为什么世界没有崩塌?”小鱼到底意志坚定,只不过恍惚了一瞬,便沉下心来,冷静地问龙一一,“气运之女都死了,这个世界应该分崩离析了才对!”
龙一一疯狂释放神力,想要笼罩住这个世界,看看究竟是哪里出现了漏洞。可是还不等神力覆盖,他就感觉到身子一麻,翅膀也沉得飞不起来了。
“这个世界……被龙司的神力覆盖了。”龙一一吃痛,倒吸着冷气说,“他无法进来,所以我没有感受到位面之神的力量。”
“可是我也没办法确切地感知到世界崩坏的时间线,我没法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小鱼眸光微闪:“可气运之女死去,世界崩塌,这是龙司也没办法改变的。”
“会不会是他无法亲自杀了气运之女,于是制造出气运之女已经死亡的假象,蒙蔽我们?”
龙一一眼前一亮:“你是说鹿竹还没死?!”
“很有可能。”
小鱼说着,便往府医那儿走去。
既然怀疑鹿江是鹿竹的兄弟,那从鹿江这儿,一定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正是这时,她瞥见那几个行刑的人正往刑堂去,便对白清画道:“去,把霍云城带到西院去。”
白清画一愣:“这是为何?”
小鱼佯装嫌恶,看也不看刑堂一眼,道:“死去的鹿竹和霍云城有婚约,如今陛下要我调查鹿竹之死,作为其未过门的夫侍,霍云城应当会知道一些线索。”
“先扔到西院去候着,等我忙完去审一审,责罚之事,也得等案子破了再说。”
白清画了然,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没完全放下心来,又问:“那要不要请府医给他瞧瞧?”
“瞧?”小鱼顿住了步子,斜眼看了一眼他,冷笑着说,“瞧什么?他不是骨头硬么?我倒要看看他骨头有多硬!谁也别管他!”
白清画敛容低头:“是。”
……
霍云城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没有被褥的床上。只不过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下木床的硌了,因为身后的伤太过疼痛,能苏醒也是被疼醒的。
他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扭过脑袋,挣扎着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西院右厢房。
原本西院也属于小侍的后院,后来这儿死了人,大家都说闹鬼,时晏觉得麻烦,就把他们迁到后院去,这里就荒了下来,什么也没有,是座空院。
门窗都破着,凉风嗖嗖地往里面灌。霍云城身后的衣服已经被打碎,没一会儿便觉得自己的伤口已经冷得麻木了。
踏踏,有人脚步声匆匆,木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白清画。
“你感觉如何?”白清画一如既往的语气温和,他伸手掸了掸旁边椅子上的灰,坐了下来,打量了一眼霍云城背后的伤,“瞧着挺严重的。”
霍云城不理他,闭上了眼睛。
“你倒是有趣,明明恨着妻主,却又对她如此在乎。”白清画也不在意,轻笑着道。
霍云城睫毛颤了颤,眼睛没有睁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白清画笑意更深,“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鹿江是说了你的母亲,说了你的亲人,可你都没动手。”
“唯独在他说,妻主对你不过玩弄,早晚有一日厌倦你,在你面前和他人寻欢作乐时,你出手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何动手的?”
霍云城睁开眼睛,盯着白清画:“我倒想问问你,你和她一起出现,她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白清画,你比她还像这个府里的主人。”
白清画没有接话,脸色收了收,又抿着嘴撇开视线:“你是个机灵的,却多了些优柔寡断。霍云城,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
“你什么意思?”
白清画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递到霍云城面前,让他看个清楚,然后在他惊异的目光中收了回来。
“你是……”霍云城震惊得无以复加。
“嘘。”白清画摇了摇头,笑道,“几年前,你母亲让我攀上她,入了相国府。谁能料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我虽有意为霍家人做些事,却无能为力,甚至除了我自己,再无人知道我是霍家人。”
“半年来,我一直想跟你袒露身份,可我发现,你这小子在霍家娇生惯养,陡然遇到这样的难关,一下子不知所措,低迷了起来。”
“你是有报复心的,我瞧得出来,可是你性子急躁,很容易出岔子。于是我便没有和你相认。还有什么地方是比相国府后院更能让人磨练心性的呢?”
白清画说到这儿,神色凝重了起来:“如今你性子磨得好些,我却发现你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霍云城,她应当是你的仇人,而非爱人。”
霍云城咬牙道:“我从未有那般心思!”
“那就好!”白清画一拍手,“你若没有,那更好。你若有,我也能让你看清楚现实!那个女人之所以免了你后面的刑罚,是因为鹿竹案,你是鹿竹的未婚夫罢了。”
“甚至在我求她为你寻府医的时候,她也断然拒绝,说你一个贱奴,不配。”
“她高兴了,你是一个玩物。她不高兴了,你便毫无用处,只有死路一条!”
“你明白吗?”
霍云城眸色深邃:“我明白。”
“明白就好。”白清画似是松了一口气,“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找机会报仇。”
“千万别一错再错,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