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夏和父亲在刑警的协助下,偷偷去了卡森城,并且几番转折,跑到了早就安排租下的一个小屋里。异国他乡,举目无亲,唯有瘫痪的父亲在自己身边。每天晚上她都是在思念聂云枫以及怀着小宝贝的心情里,慢慢入睡的。
每天她都细心地照顾父亲,还有自己,此时的她再容不得有半点差池,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肚子已经明显大了起来,曾想即刻回国,但刑警送她来这边后告诫她不要离开这座城市,否则她的安危将不会受到保护。
只能平心静气下来,留在此处与父亲一同生活。然而,不是她不争,命运就会放过她的,短暂平静了一个多月后,忽然就有人找到了她住的这处村子。远远看到几个陌生男人拿着她的画像在村口询问着什么,直觉以为是陆城的人找来了。
想也没想,飞奔回家,什么都来不及拿,就把父亲吃力地搬上轮椅,然后推着往外跑。她恨陆城如此不折不挠的要找到她,逼得她走投无路,她也恨老天当真是不公。慌不择路,根本没看清走的是哪里,只往哪处偏僻就走哪,眼见有树林,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黑夜来临,更让视线受阻,眼下她肚子挺得很大,经过刚才的奔驰后,脚已经酸麻一场,一个不稳被什么绊了一下,人往前摔,而手中的轮椅不受控制地往山坡下面滚去。惊痛之极,飞身想去扑救,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父亲从轮椅上颠簸下来,然后往坡底滚了下去,拽住了树想要下山去营救,此时肚腹却开始疼痛起来,不祥的预感来袭。
只是顿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见父亲已经摔到底下,然后一动不动,像是没了声息。悲恸无法言说此时的情绪,父亲瘫痪了,甚至连话都快不能说了,如今却......可还没来得及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缓过神来,肚腹处的再次抽痛提醒着她可能要失去宝宝。知道这样下去会痛到死,别说宝宝,就连自己的命都会没了。
忽然之间觉得好累,活着好累,她再也看不到聂云枫了。就在那样的绝望里,她缓缓倒在了地上,眼前看到的只是逐渐暗沉的天,然后慢慢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张病床上,条件反射去摸肚子,人瞬间僵住。已经摸得习惯了的凸起,如今一片平坦,这代表了什么?她的孩子没有了?哀痛还没来得及侵袭脑神经,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进来,居然是黄皮肤的东方人。
她自我介绍叫陌小薇,是她的哥哥救了洛夏。他们正好在树林里露营,发现昏迷在地的她,就把她给救了起来。看着女孩年轻的脸,洛夏最终还是问起肚里的孩子,明知已经没有希望,却还存着一丁点的念想。
然而,这点念想也在女孩暗了的眸色内得到了答案。浑身如坠冰窖,冰冷刺骨,疼到骨血里面,孩子有七个月了啊,它已成形,甚至她试想过了很多次它出生时的面貌,当时是怀着多喜悦的心情,此时就有多悲恸。
小薇说,她昏迷了有几个小时了,这期间医生为她做过手术,死胎已经取出。她突然开口厉声阻止小薇的话,她不允许别人用“死胎”两个字来形容她的孩子,要求单独呆一会。等小薇离开后,病房内沉静下来,指甲扣进了手掌,察觉不到疼,泪滑落脸颊。
心中渐生一种情绪,是恨。若不是聂云枫逼着她离开柔城,他们的宝宝又怎么会没有?即使早想明白了当初聂云枫那些举动的涵义,他想把她送走,远离是非,选择用假象来逼迫她放弃。他跟陆城之间势必达成了什么协议,甚至做出了牺牲,才让陆城松口同意放她自由。
可是又有谁问过她的意见?他们按着自己的意愿决定她的人生,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他可知道,她宁愿站在他的身侧,或者在他背后,也不愿在离他千里之外的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昏迷前那时的绝望,难道不都是他付诸给她的吗?
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小薇与她的哥哥一同走了进来,男人自己叫陌景晗。从两兄妹眼中看到了怜悯与同情,洛夏在心中自问:她真的悲哀到如此了吗?
但她没有时间来哀悼自己的伤痛,她还记得父亲当时滚落了山坡,没有声息,此时不知道是怎样了。把事情跟他们一说,两人都非常震惊,当时在暗沉中发现昏迷的她,他们立即就背了她去寻医了,并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滚落在下面。
陌景晗立刻动身去寻找,让小薇留在家里照顾她。等了很久,陌景晗才回来,他把洛廷远给背在了身上,但却只剩一口气,医生一测心跳就摇头,救不活了。洛夏在小薇的搀扶下,到了父亲跟前,只见父亲似乎是回光返照般地睁开眼,认清是她后,嘴唇蠕动,她俯下身侧耳去听,“小夏,爸爸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在死后跟你妈妈在一起合葬。”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闭上了双眼,再也没睁开。手指不用去试探,也知气息已断,因为胸前没了起伏,手腕脉搏也停止了。忽然就觉得连心都麻木了。她想,这样也好,这样爸爸就不会再苟延残喘地活着,若是可以,她也想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
天昏地暗,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失去意识那一刻,她脑子里只剩这么一句话:聂云枫,我恨你。再次醒来,直到可以下床,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若非有陌景晗两兄妹,洛夏可能撑不下去,也没有动力撑下去。
但她一直牢记着父亲临终所言,在身体终于恢复后,她向陌景晗请求带她回国,只为完成父亲最后的遗愿。国回了,墓地也去了,决然没想那个无数夜里把恨意加注在其身的男人会出现在视野里。
这真不知道是孽还是劫?在她无法原谅这个人时,老天偏偏要让他们相逢不相见。而且是接二连三,墓地之后就是法莱寺,彻底论证了命运是场玩笑的事实。
当洛夏再度回到美国时,就开始不对劲了,其实早在之前就有过症状,当时陌景晗大意没有注意到,这次回国受到双重打击后,一回来就症状全都浮出了表面。她开始变得不太说话,然后渐渐遗忘一些事,往往可以独坐一天,什么都不做,甚至连饭都不知道要吃。
陌景晗立即带她去寻医医治,医生诊断下来,她没有任何毛病。那些行为其实是潜意识里的逃避,是一种自身的心理暗示,她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不想记起那些过往,所以才会有了那些症状。
于是,陌景晗带着她开始寻找心理医生,试图通过各种方法来治疗,可即使心理医生对她催眠,也无法让她恢复神智,在治疗过程中,她能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还有一个名字就叫聂云枫,然后她恨他。
渐渐,又发现洛夏的症状有所改变,她开始自我封闭在她的世界与思维中,她以为宝宝还在,她的父亲也还在,每天都要重复一句话:聂云枫,我恨你。
陌景晗不知道她与聂云枫的过去,但却在那天法莱寺有看到过那个男人,当时洛夏缩在他身后浑身发抖的样子,是谁看了都心疼。他想,她对那个叫聂云枫的男人,其实是爱入骨髓吧。即使她已经陷落记忆的长河,却始终没有忘记他。
恨的反面,是爱。
寻医的过程很漫长,每个医生都查不出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心理医生断定是神经遭到了冲突,精神错乱了,判断她处于自闭空间里,而且对外有着一种排外的情绪。他实在不相信这个看起来单纯美丽的女子,居然得了精神病。
发现洛夏钢琴的天赋,是偶然一次,陌景晗在练习弹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一直沉浸自己思维中的女人,似乎在侧耳倾听他弹出来的音符,手指翻飞更快,却见她沉静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问她是否会弹琴,她一副茫然之态,牵着她的手到钢琴前,手指一触及琴键,就自然而然开始轻轻抚摸,随即舞动起来。惊讶的发现,她的钢琴造诣很不错。虽然与他专业修的相比有些距离,但是这样的功底,只要加以时日磨练,定能有一番成绩。
生出一种想法,会否有一天像莫扎特那般,用音乐来治愈灵魂?于是就有了培养她弹钢琴的念头,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越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因为在钢琴的世界里,洛夏仿佛找到了心灵的钥匙,开始慢慢不再封闭,会尝试与他交谈。
若音乐真的是打开人心灵的一把钥匙,那么对她来说,就可能是一种灵魂的救赎。
美妙的音符,把她彻底的洗涤。
渐渐,随着时日增长的岁月,她开始从封闭,到与人交谈,慢慢有记忆回到脑海,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来,但也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再不提聂云枫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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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刻骨的恨意来支撑,我根本无法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活下去,因为我已经无力去爱,这是我唯一的出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