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海虚歪了歪脑袋,问秋宁:“你想出去吗?”
秋宁摸着他的脑袋说:“出去?楼下全是胡老板的守卫。咱们怎么逃得出去?”
御海虚走到了窗口,腾空而起,一抖身子,变回了原形。它浑身的毛发在风中招摇,身形变成了马匹大小。它脚下冰雾升腾,在窗口欢快地飞着。
秋宁惊讶地攀上窗棂,伏在它的身上,被它带出了灯红酒绿的惊鸿楼。
从高空俯瞰河流,灯火和河中的倒影闪烁着双份儿的灯海波光。街上的熙熙攘攘在高空听不真切,万籁皆寂中,那轮月亮,渐渐行进至金盘似的满月。
秋宁轻轻抱紧了御海虚毛绒绒的后颈,安心地睡着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孩站在一匹巨大的铁马前,她手里的灯笼似乎快燃尽了,所以不停地叫喊着……
“快醒过来!姐姐!”
漆黑的梦境破碎成碎片,月亮下的黑水开始扭曲尖叫!
御海虚从一片废墟中醒来。周围的行人在地上挣扎,无数漆黑的魂魄从他们身上被牵扯而出。一只巨大的白鸟一边尖叫一边吸收着魂魄。
御海虚看到红衣少女坐在废墟里,立即冲上前,护在了她前面。四周的房子已经开始崩塌,碎石卷着烟尘重创了御海虚的身体。但他丝毫没有退却。
红衣少女开口问:“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御海虚没有说话,只是拼全力竖起了一堵堵冰墙。
他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保护红衣少女,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职。
红衣少女淡然地站起身,稳稳地走向了暴躁的白鸟。她面无怯色,甚至有些得意地走出了御海虚的保护。
“不要去!快回来!”
红衣少女再问:“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我不想你死啊!回来啊!阑珊!”
红衣少女摇了摇头:
“不是我……”
整个城市破裂成了碎片,所有的残垣断壁,白鸟黑魂全部化作了涟漪。御海虚顺着那片漆黑虚空往前伸手一抓,只抓到了一片虚幻光影。
他头顶的月相发生异变,满月渐渐残缺。
月光晕开,秋宁从剧痛中醒来。
天际黑压压地飞来了一片蝙蝠,把她咬得皮开肉绽。御海虚痛苦地哀嚎着,使出全力想冲出包围圈。
地上突然射来了一支木叉,杯口粗的木叉一下就射穿了御海虚的腹部。
它力量散去,从天上坠落下去。它一个翻身,把尾巴垫在身下,用四肢紧紧抱住了坠落的秋宁。
惊鸿楼的打手拿着钢刀靠近御海虚,御海虚发出一声狐鸣,四周升起了尖锐的冰刺,一下就逼退了打手。
胡老板在远处一摔茶盏,骂到:“没用的东西。”
胡老板身后散开六条漆黑的狐尾,指甲变得漆黑尖长,腾空而起,伸手一抓,那些冰刺就拦腰截断。
胡老板反手一掐,一击就钳住了御海虚的咽喉,往地上一摔。御海虚怀里的秋宁被摔得脱手,胡老板一巴掌把秋宁拍到了旁边。
御海虚悲鸣了一声,往前冲去,想要救下秋宁。胡老板在它身后,一把攥住它的尾巴,发力一拽,竟然硬生生撕断了它的一条尾巴!
御海虚的力量一下子散尽,痛苦地倒在了血泊里。胡老板摆了摆手,几个打手就用麻绳把它捆起来,拖回了惊鸿楼。
秋宁看着地上长长的血迹,心痛得想要起身。胡老板举起一把交椅,狠狠砸在她脑袋上,把她砸晕了……
等秋宁再醒来时,她被吊在了一个昏暗的地牢里,身上满是鞭子抽打出的伤口。
“你还真以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儿?告诉你,只要你还在这镜花水月中,你就永远别想着离开!”胡老板把一桶脏水破在秋宁身上。
秋宁看了看远处的御海虚,它被铁链拴住,一条腿已经被打折了,腹部的创口露出散发着热气的内脏。断尾的地方不住地滴滴答答地淌血。皮毛上沾满了血块,看不出是死是活。
“它不过区区三尾,你还真以为它能带你离开丰恒城?”胡老板抓着秋宁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拎起来:“想你这样不听话的凡人,我吃了不下几百个,我巴不得把你也变成开胃菜……”
这时,一个打手跑到了胡老板身边耳语了几句。
胡老板皱皱眉,扔掉了手里的鞭子,对打手说:“把她给我带回房间,梳洗完给金老板送去。看好她,再敢出逃,就直接杀了,不必问我了。”
秋宁立刻被拖回了房间,几个兔耳的侍女立即给她梳洗打扮。淤青被花膏和胭脂轻轻遮住,红绸把出血的地方仔细藏起。
她愤恨地看着镜美貌如初的自己,举起铜镜狠狠砸在了地上!
她讨厌自己这漂亮的皮囊,她诅咒着勾引人的美貌!她拿起了梳妆台上尖锐的簪子,只想手起刀落把这张脸撕个粉碎……
但她不能!
她看到了外头的马厩,想起了还在地牢里吊着的御海虚。咬了咬牙,决定再忍一忍。
四乘的马车拉着巨大的金轿,载着浓妆艳抹的秋宁走向了秋水宝梦阁。
她没察觉,她的身后,匆匆走过了一个白衣女人。那个女人的身后,散着九条白尾……
月亮已经行至亏凸月,白翼女人在街道上空交集地盘旋着,但丝毫没找到狐耳公子的线索。
耀辉看到了天上起起落落的白翼女人,飞到了白翼女人身边,问:“朝凌,你这么招摇干什么呢?”
“臭狐狸和我走散了,我在找他。”朝凌和耀辉落到了地上,街上的欢声笑语已经渐渐衰减,天上的烟火已经放完了,四周的灯火也暗淡了不少。
“朝凌,镇静些,御海虚是来过艳夜妖行的,他能自己找到出路。听我说,我到现在也没找到秋宁。”
“秋宁是第一回来这儿,不知道注意月相!如果月门闭合,她一个凡人是逃不出去的!下次开门是七年之后,我们已经丢了阿律了,我们必须把秋宁找回来!”
朝凌看了看四周的宾客,再次睁开了太阳之瞳。那些碍事的蝴蝶依旧迎面扑来,而层层叠叠的蝴蝶之后,眠谷一推朝凌,对她说:
“不行,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