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秋宁啊，和你拌嘴的那个凡人假小子啊。她不是也来了丰恒城吗？”白翼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狐耳公子。
“和我们一起来的……不是阑珊吗？”狐耳公子的眼神渐渐恍惚，他坏笑着说:“阑珊不就站在你身边吗？”
他看到了那个红衣的少女撑开油纸伞，站在桥头，对他微微一笑说:
“快来啊，小狐狸。”
“该死！这个幻境……怎么会强到让臭狐狸都中招！”朝凌睁开了金色的瞳孔，想要看破这个幻境！但她刚刚开眼，脚底的地面就炸裂开了！
“什么东西！”朝凌抬手升起了强烈的火焰，无数蝴蝶从地底喷涌而起，阻碍了她的视线。她透过蝴蝶看到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生死离别、爱恨情仇……
她痛苦地收起了双眼，周围的蝴蝶渐渐散去。周围的行人惊恐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肆意纵火……
“这……不是幻境……臭狐狸的记忆……出问题了。”女人看着立即追上了长桥，但那位狐耳公子，早就不见踪影了。
月亮渐渐灰暗变为上弦月，周围的小贩越来越多。各色的灯笼开始亮起。
秋宁愣了愣……她记忆中明明都是小船啊，为什么河中都是双帆的大船？
她低头看到了怀里受伤的小狐狸缓慢地喘息着，她用一碗红糖米汤，缓缓喂到它口中。她慢慢抚平它杂乱的毛发。
“你还真有闲心逸致啊，敢把我拴着的东西救下来。”一个乌黑长发的男人走进了船舱，他手里拍打着一条长鞭。
“你大可以把我吊起来打得皮开肉绽，”秋宁得意地站起身，轻佻地贴到了男人身上说:“大不了你让客人们，看到花魁鼻青脸肿，哭得梨花带雨地与他们喝酒。”
“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左右我的心思吧？别忘了你是个什么身份。”男人一把掐住了秋宁的脸颊，把她甩到了一旁。
“岂敢……”秋宁用火红的长裙把自己裹了起来，用手摸着吓坏的小狐狸说:“只是我想问胡老板你讨点儿赏赐。”
“这么说，你要定了这小东西？”胡老板用鞭子抬起了秋宁的下巴。
“谢老板赏。”秋宁挑了挑眉毛。
胡老板一甩袖子，走出了船舱。
秋宁撩起散落的头发，看到胡老板身后的六条漆黑的狐狸尾巴。
“没事的，”秋宁摸着怀里的狐狸，长叹一气说:“虽然我也不是自由之身，在这烟花之地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但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出事。”
秋宁抬头看到了铜镜里的自己，她的神智突然恍惚了一下……
铜镜里的女子眉眼惊艳，眼波动人。她的眉间点着火红的花钿，眼角也画着漂亮的火红眼妆。朱唇皓齿，肤如凝脂。十指修长，妖娆妩媚。
秋宁还想仔细端详一下自己的容貌，眼神却调转了方向，仿佛身体不收她控制。
她被送到了一个舞台上，乐器奏响，铜镜映照烛光投射在她矗立的大鼓上。一条火红长绫吊在空中。
她攥紧了红绫，抱起一把琵琶，像壁画中的飞天般上下飞舞，反弹琵琶。宾客看得如痴如醉，小厮的托盘上放上了无数竹筒。
透过辉映烛火的铜镜，秋宁能瞧见自己的衣衫渐渐随风褪去。她羞愧难当，脸色却丝毫不改，仿佛已经看淡了这样不堪地勾当……
一曲终了，她从红绫上下来，身上不过一层轻纱……实在伤风败俗。
而她还在场上鞠躬谢场，眼神黯淡得如同死灰。她一走下舞台，就匆匆裹起衣衫，跑回了自己的隔间。
小狐狸在她怀里舔了舔她，她摸着它的脑袋说:“很奇怪吧……为什么我这么不情愿，还要对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微笑。”
“我七岁被拐到了这里，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了。如果不好看，我这样的凡人，不是去舞台，而是去厨房——作为食材。”她避开了那些带有血色的恐怖回忆。
那一席的宾客，飞禽走兽一应俱全，满是怪物。它们不允许舞者容颜老去，不愿为庸脂俗粉一掷千金，不去看台上台下的不堪入目。
这便是他人眼里的艳夜妖行——所有人都在此追寻极乐。
靠消费他人的肉体、才华、精神……来填补被律法、规则、理智压制的一切求而不得。
这里是否极美？
极美。
这里是否极丑？
极丑。
小狐狸把头搭在秋宁肩上，仔细地蹭着她的肩膀，仿佛一个小小拥抱，给她灰暗的岁月，投入一缕细碎的安慰。
那一场大雨降下的积水辉映着月光。
透过昏黄的涟漪，那个狐耳公子，躺在床上，顺着小船荡漾到了清风徐来的万里草海上。
“你回来了？小狐狸。”那个一袭红衣的少女微微一笑，把他从船上拉到了毛发般随风而动的草海中。
“阑珊，你去哪儿了？我和巴尔虎到处找，都找不到你！我很心急，你知道吗？”狐耳公子一把抱住了红衣少女。
“我被星狼国带走了。不过，我又回来了。小狐狸，你真的这么关心我吗？”红衣少女摸了摸狐耳公子的长发。
“我急死了，我多怕你会回不来啊……”
“那你为什么对朝凌说，你不会喜欢上我的？”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四周的草海就碎裂开，崩坏成无底深渊。狐耳公子伸手一抓，大声喊着:
“阑珊！不要离开我！”
红衣女人痛苦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
无底深渊下，是一轮上弦月，上弦月破碎成闪亮的涟漪。
秋宁睁开眼，她怀里的小小紫狐，渐渐生出了四肢和眉眼，收起了狐耳和狐尾，幻化成一个懵懵懂懂的男孩模样，男孩揉开了她紧缩的眉头。
“你能变成人？”秋宁大喜过望，微笑着和他说话:“你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来的？你有家人吗？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无辜地歪了歪脖子，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不熟练地说:
“御海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