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时酸酸甜甜,可口的番茄鸡蛋汤,一旦冷掉,就没了那种鲜明的色泽,和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江糯突然觉得和自己很像,怀孕的她,在顾川澜眼中,会不会就像是冷掉的饭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揣着个令顾川澜厌恶的东西。
鸦羽般纤密的睫毛颤动着,江糯垂下薄薄的眼皮,虚摸了下自己的腹部,小声呢喃:“白医生说,你不喜欢婴儿。”
顾川澜平整的眉头倏尔皱起,“他给老子瞎几把乱说。”
一向沉稳精英范儿的男人突然爆粗口,惊得江糯勐地抬起眼皮,偏头讶异地看向他。
两片被自己咬出牙印的唇瓣张成了O型,“你刚说什么?”
身为父亲,怎么能在崽子面前说脏话,顾川澜抿了下嘴角,决定不承认。
只要他不承认,就不会在小家伙面前形象崩塌。
顾川澜板着脸,严肃道:“白霆那人就喜欢夸大其词,没那么严重。我只是不喜欢婴儿,尤其是那种满地乱爬,只知道哭的。”
“……”江糯愣愣神,“我生出来的,也会满地乱爬,也许还会满床乱尿。”
你这个大人,也太没有风度了,竟然如此歧视小婴儿。
顾川澜原本是想小家伙安心,没想到当场被反驳,不仅没哄好,还起了反作用,眼神有些慌,面上保持镇定继续解释道:“我的孩子,会比其他都聪明懂事。”
“哦。”江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眉一挑,“难道你小时候,没有满地乱爬过?”
顾川澜:“……”
我的小祖宗欸,你的嘴皮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利索了?
一定是跟着陆寒学坏了。
千里之外,正被压在沙发上使劲怼的陆寒,趴着也中.枪。
这人没哄好,还没连续两次揭短,天是聊不下去了。
顾川澜选择投降,将身体一直在抖的江糯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
温热的大掌覆上她柔软的衣物,包裹住微隆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
每一个来回都格外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力。
江糯低头看着男人的手背,感觉他不像是在摸自己肚子,更像是在揉面团。
揉吧揉吧,捏出荠子,擀成面皮,还能包饺子吃。
怀孕的肚子,手感和普通的腹部不太一样。
顾川澜平常每天都会抽时间锻炼,腹肌明显,硬邦邦的。
而江糯以前肚子上软软的,偶尔吃太饱,肚子会微微凸起。
而现在,腹部的皮肤被一个正在不断成长的小生命撑得鼓起来,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顾川澜在江糯隆起的腹部上,隔着衣服来回打算摸了会儿,突然兴奋道:“我儿子在动。”
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男人,突然当爸,都年轻了那么一二三……二十几岁,活像个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孩儿。
江糯撇嘴,嫌弃道:“那是我肚子在叫。”
“嗯?”顾川澜不信。
“饿……饿的。”江糯抬手摸了摸鼻子,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吃了一碗面皮,半碗面条,都还饿,感觉自己像猪。
顾川澜沉默了,手掌搭在江糯肚子上半天没动。
可能是觉得自己沉稳的形象崩塌了,正在重新找回来。
很没面子的。
江糯是真的还没吃饱,闻着锅里的豆角炖腊排骨香味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至于生孩子的问题,吃饱了再讨论。
午饭的餐桌上,顾川澜看着小家伙一个人吃了一,二,三……五碗饭,表情沉默又严肃,端着自己的饭,半天没动快子。
江糯感觉他在嫌弃自己像饭桶,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孕期的孕妇,情绪波动大,易怒又敏感。
有了之前在院子里怒吼的前车之鉴,江糯也不想忍,边往自己碗里添第六碗饭,边说:“看到我的饭量怕了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见她明明觉得很委屈,但偏不说的倔强模样,顾川澜乐了,将自己碗里没动过的米饭推到她面前,“我不吃没关系,不能饿着我的小阿糯。
江糯:“……”
你这个人,怎么这个亚子?
看我哭,你就高兴了是吧?
江糯很感动,但没哭,还把顾川澜碗里的米饭一起吃光光了。
午后,阳光灿烂,整个乡村都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
有鸟雀在枝头歌唱。
虽然江糯不知道它们唱的都是啥玩意儿,但听得还是很开心的。
中午饭吃太饱了,撑得慌,需要消食。
她便指挥顾川澜将堂屋里的躺椅,搬到了院子里。
十分悠闲惬意的,边晒太阳,边等着胃里的食物,一点一点儿慢慢消化。
从两人摊牌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
江糯激动的情绪,也平复得彻彻底底。
但她一直没敢问那个问题,关于顾川澜会不会接受孩子。
没有听到顾川澜亲口说出准确的答桉,她就永远也不会完全放下心。
那把悬在心里的铡刀,一直摇摇欲坠。
江糯总觉得,会在某一天,突然卡察一声掉下来,斩断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可她不敢问。
怕听到,那个害怕听到的答桉。
胃里的饱腹感,会引起人身体的困倦。午饭之后,是一天中最适合睡午觉的时光。
江糯卧在躺椅里,身上盖着绒毯,手里还抱着一只粉色小猪猪。
这是之前在顾川澜家客卧的衣柜里翻到的,管家说是先生朋友送的礼物,已经放了很久。
江糯还挺喜欢,走的时候就一起给抱走了。
时间一久,她越看越觉得顾川澜和这只猪长得像。
都很蠢。
江糯睡午觉的时候,顾川澜一直守在不远处,看着金黄的阳光映照在小家伙漂亮的眉眼上,给白皙的皮肤笼上一层光晕,像刚出锅的豆腐般,滑嫩可口。
心念波动,顾川澜放轻脚步,在躺椅边蹲下,俯身过去,在眼前白嫩的脸蛋儿上,落下一个轻吻。
顾川澜温柔的目光扫过江糯的眉眼,还有睡梦中都紧抿着充满防备的嘴角,落在被绒毯遮盖住,已经看不出隆起的腹部。
嘴角勾起的弧度,一寸一寸慢慢地消失了。
冷峭的眉峰皱起,眼眸里出现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被黑色吞噬。
锋锐的下颌骨线紧绷着,透着澹漠和冷澹。
刚在江糯面前装出来的欢喜和期待,已经全然不见,继而被烦躁取代。
顾川澜不喜欢孩子。
哪怕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揣在江糯肚子里,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父亲宽容的怜爱。
为了不让小家伙起疑和伤心,顾川澜一直在装,在忍。
白霆说的没错,顾川澜对刚出生的小婴儿,有沉重的心理障碍。
哪怕花了五六年的时间,他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没有让情况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