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糯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外套出了卧室。
也没直接下楼,而是趴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张望。
吵闹声是从进门的玄关处传来的,江糯好奇地望过去,率先看见的是满地的白瓷碎片,碎片上还有青色的描花纹路。
好像是鞋柜旁边的那个大花瓶被人给摔了。
那玩意儿足足有一米多高,还是江糯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花了五十块钱。
摆在这价值一千多万,光装修都花了三百多万的房子里格格不入,显的过于寒酸。但江糯喜欢,顾川澜也就随她去了。
没想到,五十块钱的大花瓶终究还是没有活过今年的最后一天。
江糯看清碎的是自己当初买的花瓶后,转身往楼下跑。
玄关处,一地的狼藉里,陆寒正靠在鞋柜上抽烟。
跑的太急,江糯没能及时停住步子,被呛了一口。
轻咳声响了两下,顾川澜抬手捂住江糯的口鼻,侧身将她带进怀里,又冷冷地扫了陆寒一眼。
陆寒很快将剩下的半根烟扔在地板上踩灭了,抱歉道:"瘾犯了,没忍住。"
香烟里的尼古丁,在某种程度上具有麻痹作用。
陆寒简直上了瘾,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烟不离手。
顾川澜抱起江糯,大步离开这处的云烟零饶去了比较通风的客厅里比较通风的各厅里。
大门刚才一直没关,灌入室内的冷风,很快将烟味儿吹散了。
在门口处站了好几分钟,待身上的味道消散后,陆寒才转身进了客厅。
“不好意思,刚没注意把花瓶给撞倒了。顾川澜说是你买的,多少钱,我赔给你。"陆寒从兜里拿出钱包,一打开,率先看见的是秦子凡的照片。
陆寒的动作迟疑了几秒,将照片抽出来,几下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顾川澜和江糯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摔碎的花瓶多少钱。
年末的最后一天,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久没听到陆寒和秦子凡的消息,江糯还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
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那样。
“哎,怎么都不说话?"陆寒还以为江糯是在客气,不好意思让赔,毕竟是朋友,主动掏出五百块递过去,"似乎好像不太够,要不我给你开个支票吧。"
按照顾川澜过去的审美和喜好,那么大个花瓶多半是从哪个拍卖会里卖到的拍品,至少十几万,甚至还可能上百万。
陆寒在身上摸了半天,发现自己没带支票本。
干脆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要不,花瓶多少钱,你自己去取。”
江糯没接,慢悠悠地说:"五十。"
"哦,五十万。"陆寒有点儿肉疼,后悔自己刚才没长眼的乱靠。这么些钱,以前他从来不觉得多,带着人去开酒,一晚上能花掉上百万。
可最近陆家那些人老是找他的麻烦,秦免都把钱拿出打点关系了。
“五十块。”江糯补充了一句。
陆寒握着银行卡的手一颤,难以置信,心情复杂。
嘴唇抖动半天,最后憋出几个字,“挺好的。”
在这别墅里,恐怕连个放纸巾的盒子都不止五十块。
顾川澜还真是宠人宠的紧,五十块的花瓶放门口,所有人一来就能看见.....
江糯觉得陆寒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事和顾川澜谈,在客厅里坐多久,就打着哈欠说困了,要回房睡觉。
她刚起身,被陆寒叫住,"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瞬间,无数的冰刃裹挟至陆寒的周身,差点儿将他大卸八块。
在被顾川澜的冷眼凌迟处死前,陆寒抖着唇急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一会儿再睡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江糯一脑袋问号,投去疑惑的眼神。
陆寒又继续说:"找一个私密的地方,我们俩单独谈。"
在顾川澜当场暴走,拿着扫帚将人打出去之前,江糯和陆寒一前一后进了二楼的书房。
江糯身子重,站不了太久。
进屋后,就窝了顾川澜之前专门给她准备好的小沙发里。
小沙发是个蛋壳的形状,三面挡风,人爬进去很暖和。
江糯坐下后可以靠着,腰也不会累。
反手关上书房的门,陆寒围着蛋壳沙发转了一圈,抱譬摸摸自己的下巴,"还挺好看,我回家也要买一个。"
算起来,江糯其实与秦子凡更熟,两人年纪相彷,又同在一个学校,共同的话题会更多。
而陆寒和顾川澜一般大,俗话说三岁一条代沟。
两人间的沟壑有点儿深,江糯每次和陆寒面对面,都有点儿犯憷的感觉。
“你要和我谈什么啊?"江糯拽过旁边的毯子盖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些。
陆寒拖过书桌后的椅子,坐在她面前,犹豫半晌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之前,说,撒娇,可以,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这,撒娇,到底该怎么,操作呢?"
江糯懵懂地眨眨眼,脑袋里嗡的一声,变成空白。
……撒娇,不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吗?
陆寒这一本正经的问该怎么才能撒娇,江糯被搞懵了,茫然地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宛如一湖黏稠的水,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
将近一分钟后,江糯才磕磕巴巴道:“你,先等等,我查查。”
打开手机,快速在搜索框内输入撒娇两个字,她还没按下回车键,听见陆寒郁郁寡欢的声音,“网上没有的,我都搜过了。”
闻言,江糯戳屏幕的手指一顿。
这么高深莫测,值得深究的问题,她着实不太懂啊。
陆寒情绪一直不高,英俊的脸庞上肉眼可见地布满阴霾,眼底笼上一层阴翳。
说话的语调微微下落,死气沉沉的,再也没有半分曾经开玩笑时嘴角上挑的笑模样。
哎……这大过年的。
江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既然别人都来找自己了,自己多多少少也应该提供些帮助。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一种思考模式。
秀气的眉头轻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江糯琥珀色的眸子闪烁几下,切换了手机页面。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江糯开口问:“陆总,你真的很喜欢秦学长吗?"
问完,他垂眸瞥了眼手机屏幕。通话瞬间还在继续计算着,电话没有挂断。
"不知道。"陆寒沉思了片刻,手掌搭在膝盖上来回摩擦着,掌心干燥灼热。
他一双精明的眸子里,少见地出现了几分茫然,似是而非地回答:“可能喜欢吧。”
陆寒可以和别人聊公司,聊项目,聊什么酒最好喝,哪个酒吧最好玩儿,但却很少和别人提及自己的私事。
一是不习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私生活,二十觉得很多事说出来和不说,都是一样的发展,一样的结局。
江糯手撑着下巴,像是在等待着他说下去。
陆寒犹豫了一阵子,才硬着头皮继续道:"他突然和我提分手,我就很生气。他去国外留学,也不事先和我商量……”
凛冬的午后,天空飘起雪花。在白茫茫的天际盘旋着,缓缓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消失无踪。
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刮的脸生疼。
书房里再次响起脚步声时,已是半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