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阿姨面带微笑同玖笙告别,然后一身轻松地走出“重来”医馆。
她紧紧抱着那个装着玻璃瓶的包,像抱着人生所有的希望。
她再也不用一睁眼,就看见儿子那张因吸毒而惨如死灰的脸,她的丈夫再也不必因儿子不能戒毒而寻死觅活……
她的眼中似乎已经看见,儿子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地坐在客厅,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一切似乎真的重新来过。
“铛铛铛……”门前的竹制风铃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踏进医馆的并不是顾客,而是慕老板。
一个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的年轻男人,面上总带着笑,风趣幽默,又不失礼数,热情周到,又恰到好处,似一轮太阳,走到哪里都带着温暖和光芒。
然而这个年轻男人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的外表和谈吐。
而是在“重来”医馆的三条街外的酒吧一条街上,那个生意最红火的“觉晓”酒吧,这酒吧便是慕老板开的。
慕老板的身份、来历甚至真名都没人知道,但一说起“觉晓”酒吧,却是无人不知。
在这个酒吧里,你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信息,任何天大的难题,只要慕老板愿意,都可以得到解决方法。
这也许就是慕老板之所以被称为老板的原因。
“重来”医馆的每一位顾客,都是慕老板推荐而来的,这也是慕老板可以自由进出“重来”医馆,但从来不是以顾客的身份出现的原因。
换句话说,慕老板应该算是“重来”医馆的供应商,搭接起整个医馆的生产链。
但医馆的老板玖笙并未因此对他有半点客气。
“老板,老板……”纸鹤那一顿一卡,类似笨拙小狗的叫声再次响起,不过语气谄媚亲昵。
玖笙却只顾着一盆半死不活的兰花,头也没抬。
“又是兰花,”慕老板瞧了一眼快要枯死的花茎,笑眯眯地摇着纸扇,打趣她,“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为什么偏偏养不好兰花?瞧瞧,这都几百年了,凡经你手的兰花不是枯死就是胀死,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死法么?”
玖笙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盯着他,淡定地说,“上次那株是被虫咬死的!”
不等慕老板再开口,玖笙紧接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还请直说。”
“得,得,得,”纸扇晃了三下,“看来咱两除了工作,真不能聊点别的。”
纸扇一收。
“就说刚才那位阿姨,听说你还动用了一株百年仙草,但你觉得真的能帮到她吗?”
玖笙转头看了一眼纸鹤。
纸鹤假装若无其事,扑腾着翅膀飞一边去了。
玖笙又看了看慕老板,示意自己在听。
“依我看,她家里的主要问题,并非出在她儿子吸毒这件事上,帮她儿子戒毒,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你真要帮她,应该想办法改变她家的教育观念,尤其是她老公的观念。”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唯一能做的,是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至于能不能真的重新开始,全凭造化。何况,像她这类家庭很多,我不懂慕老板为何单单选择帮她。”
折扇刷一声打开,慕老板面带微笑凑到玖笙跟前,“反正不是因为她的颜值。”
紧接着,玖笙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段影像。
灯红酒绿的“觉晓”酒吧,一片狼藉。
十几个混混拿着砍刀和棍棒围殴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年轻男人。
突然从围观人群里冲出一个中年妇女,一把撞开其中一个混混,一头扎进围殴堆里。
一把拉起倒在地上嗷嗷惨叫的年轻男人,死死地护在怀里。
混混们暴怒,混乱之中,棍棒夹着刀光全都朝妇女身上招呼过去。但她却死活没有松手,像母鸡一样死死护住怀里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护着头,拼命往妇女怀里钻,尖叫着,“妈,妈,救我。”
慕老板坐在吧台上静静看着这一幕。
或许是那位母亲视死如归的气势、脸上的疯狂和眼中的绝望打动了慕老板,他不由动了动恻隐之心。
这位阿姨名叫何渝,是一名小学教师,老公杨叶,是一名公务员,两人感情甚好,结婚二十余年,抚育了一个儿子,名叫杨禾。这原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但坏就坏在杨禾身上,他一个一般家庭的孩子,偏偏得了富贵人家的通病——“王子”病,成天幻想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他甚至恨不得一夜之间,有用不完的钱,而且世间诸事,都得百分百顺他的意。
说起杨禾为何要得这个病,认识他家的人都不由纷纷摇头。
何渝和杨叶皆出身农村,但两人凭借吃苦耐劳和艰苦奋斗,在县城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房子。
在县城稳定后,何渝和杨叶依旧保持简朴的生活作风。
一件衣服穿十年、二十年,破了,补补接着穿;一个电器用二十年、三十年,直至完全报废,才换新的;甚至当初结婚时,唯一的家当——六个碗、一个木箱至今都还在使用。
这是何渝和杨叶的消费常态,可以说,他们自身几乎没有生活消费。
但反观他们的儿子杨禾,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浑身的名牌,连内裤也不例外。
永远用着最新款手机,留着最潮的发型。
杨禾永远消费着全家最高的消费,却从不挣一分钱,而他的父母辛辛苦苦挣来钱,却活得只比乞丐好一点。
钱还只是其中一个问题。
除钱以外的其他事上,杨禾更是过之而无不及。
一旦他有任何愿望,他的父母都必须完全按照他的意愿达成。
但凡有丁点不遂他的意,他都会以绝食、自残等方式要挟,以此惩罚他的父母。
当他发现,他的父母比他自己更在意他的安危,他就开始变本加厉。
从学生时代买MP4、名牌衣服,到交钱上高中上大学,甚至在大学毕业后,给游手好闲的他找一份不用干活却可拿高薪的工作……
每一件事,他的父母都竭尽全力地帮他完成,还在小心翼翼地考虑到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但随着杨禾年纪增大,他的需求越来越大,渐渐地朝着何渝和杨叶的能力范围之外迅速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