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玖笙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困意所捆绑，再也睁不开眼。

模糊之中，那个充满魅惑的声音再次出现她的耳边，那段隐藏在神思深处，对慕老板都不曾提起过的过去，瞬间被勾起。

“是不是很不甘心？”

那个充满魅惑的声音，突然在柳月盈的耳边响起，宛若一阵梵音，将弥留之际的迷糊感一扫而空。

一瞬间，柳月盈灵台一片清明。

“你是谁？”

“一个可以帮你的人。只要你愿意按我说的做，便可获得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们的爱情将在未来的某个时空继续，你们的一生将按照你们的意愿继续写下去……你可愿意？”

随着声音的引导，一些美好而动人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翻飞。

巫山的云海，两个携手并肩的身影……

夕阳西下，竹篱笆前的菊花酒，两个相互依偎，互诉衷肠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

那股魅惑一瞬间从脑海冲至心底，她脱口而出。

“我需要做什么？”

“你将拥有永不流逝的生命，和给予他人能量的能力。但同时，你也必须承受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孤独，以及饱受只能救人不能自救的无尽折磨，直至你遇到他重新开启生命那一天为止……这样的机会，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迷糊之中，她听见自己清脆果决的回答。

“很好……记住帮助别人，可以增加你的福缘，将那一天不断提前……但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你能做的只有等待。祝你好运，勇敢的姑娘！”

魅惑的声音隐约夹杂着一串低低的充满嘲讽的笑声，戛然而止。

柳月盈再次陷入迷糊之中。

一只精致小巧的水晶炉躺在迷昏姑娘的身边，发出神秘的流光。

那是千年之前，侠女柳月盈成为女药师玖笙的契约之行。

“既然你已决定撕毁契约，那便将换取的一切统统还来吧！”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却不再是充满魅惑，而是充满愤怒，一种被背叛和被辜负的愤怒。

“‘重来’的力量和永不流逝的生命，都拿去吧，我只想做回曾经的自己……”

玖笙毫不畏惧，虽然，这个声音看似给了她很多的帮助，却此刻玖笙却嗅出了隐藏阴谋的味道。

那声音冷哼一声，不屑道，“贪婪的人类，总是得了陇，又望着蜀，失去的东西凭什么再次得到！‘重来’的机会，我已经给你一次，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现在的你只配和地狱的恶鬼为伍，永眠于黑暗的十九层地下……”

“永别了，玖笙！”

一串低低的充满嘲讽的笑声再次响起，然后在一阵晚风中戛然而止。

玖笙只觉身处于熊熊燃烧的地狱烈火上，浑身炽热，像是要烤熟一般，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徒劳无功，手脚像是被束缚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迷糊之中，她仿佛看见无数只白骨森森的手，从四面八方向她伸来，将她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不要过来……”

玖笙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双手，但丝毫阻止不了鬼手的前进，无数只白骨像潮水般汹涌而至，疯狂地朝她扑来。

就在这一刻，一个有力而温暖的手臂从天上伸了下来，将她稳稳拉出了地狱烈火的边缘。

“玖笙……你醒醒……”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乍然将她从噩梦中唤醒，玖笙猛然睁开眼。

那张熟悉的俊脸正面带焦急地在她的眼前晃动，玖笙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扑进那个温暖可靠的怀里。

“看到你真好……”

似乎这句话耗尽了玖笙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她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迷糊之中。

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心底的甜蜜汩汩冒着泡，她只想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太累了，眼睛一丝都睁不开了，就算此刻天崩地裂，她也顾不得了，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恰好都在身边，她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可是迷糊之中，她却听见有个声音一直不停地，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玖笙……你不能睡，一旦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答应我，一定要活着走出这个幻境……答应我，好不好，玖笙……”

慕老板抱着陷入迷昏的玖笙，一时心乱如麻，理不出半点头绪。

他明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破除幻境，但他的心却被愤恨和绝望充满。

破除幻境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哪一种都赶不及在玖笙生命流逝之前，卡秋沙的那一刀正中玖笙的心口，失血过多，心脏衰竭，哪一条都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慕老板抱着她，跌坐在冰冷的河畔上，一时百味陈杂，不知该做些什么。

愧疚、愤怒和绝望充斥着他那颗饱经风霜的心，这一千年以来，他一直被称为无所不知的慕老板，以收集各类情报为生，竟一直不了解他最应该得知的事情，或者说，他了解到的一直都蒙在真相之外的伪装。

玖笙的契约背后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弥天大谎，欺瞒和戏耍了他们千年，甚至永生，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说出真相。

他愤怒，恨不得将那个撒谎的恶棍剥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他愧疚，愧疚自己为何没能早一点发现真相，将这个万恶的谎言早一点揭穿，扼杀在它伤害玖笙之前……

这种种的愤怒和愧疚，在迷昏不醒的玖笙面前，最终都化为绝望的泪水，缓缓从星辰般明朗的双眼中流下。

迷糊之中，玖笙只觉有豆大般的雨滴轻轻滴在她的脸上，但却带着滚烫而熟悉的温暖。

“喂，你为什么哭呀？”

玖笙突然醒过来，问出了这句话，将慕老板瞬间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

玖笙想要抬起手，替他擦干脸上的泪水，却一丝力气也用不上，只能嘴角扯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玖笙，你听我说，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

玖笙从来没见过这样慌乱，这样狼狈的慕老板，但他眼中的急切和真诚玖笙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慕老板顾不得抹干眼泪，而是从袖中抽出那把古朴得有些发旧的折扇，展开到玖笙的眼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还记得这把折扇吗？”

玖笙虚弱的视线一触到那天青色的扇面，顿时闪动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那一刻，似乎某些角落的记忆被打乱，又重新组合，有一个封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冲破枷锁，奔将了出来。

玖笙一下子困意全无，颤抖着手指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去碰触那题着词的扇面。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念着扇面上的题词，似不敢相信。

“这把扇子是我在离开杭州前的那个上元节，送给鸣玉的……我断不会记错……但这把扇子……它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秀美的双眸缓缓地望向慕老板，似想通过他的眼神确定最后的答案。

玖笙自然也不会忘记，这把扇子打从她认识慕老板开始，就一直从未离开慕老板的手，慕老板曾经说过，这是他最重要的人送给他的礼物，他带着身边已经足足一千多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玖笙只觉头晕得都快要炸裂了，慕老板望向她的眼神悲喜交加，复杂让她有些看不懂。

“你没有看错，它是你送给鸣玉的那把……”慕老板复杂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愧疚，旋即满满的坚定望着玖笙，“但它亦是陪伴着我千年，我最爱的人送给我的礼物……因为，我就是鸣玉……最爱柳月盈的苏鸣玉，最爱的玖笙的慕老板，统统都是我……”

【作者题外话】：马上就快要结尾了，不知道聪明的小伙伴们是否已经猜到了结局，我猜你们肯定猜到了，机智如你们，呼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