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无所不知的慕老板也不由有些茫然，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一路走到底，总能找到答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卡秋沙，解除玖笙的契约要紧。

“船家莫怪，在下向你赔个不是，许是我朋友安排有误，是我们误会你了。”

慕老板知道责怪也无用，而且却是也靠着船家故意留下的那船篙方，他们方才逃出生天，向船家赔个礼道个歉也不算什么。

那船家一听这话，立马展颜一笑，皱纹堆了一脸。

“小老爷懂礼，老朽就不怪你们了，快快上船，咱们还要在晌午之前赶到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又是哪里？”

“哎唷……你们来这里，不就是来参加鉴赏大会的吗？”见两人一头雾水，两脸茫然，船夫有些不耐烦说道，“绿柳山庄啊，卡秋沙夫人在那里开了个珍宝鉴赏会，今天是最后一天，再晚点呀，可就赶不上了……”

慕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路西可能给他们设定的身份是鉴赏大会的宾客，这样一来，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卡秋沙夫人了。

要知道，这卡秋沙夫人可是传说中，魔界最神秘的人物之一，想要见她的难度仅次于见到魔界统治者霸者魔君，据说要过五关，闯六阵，通过四大使者的考验，然后三拜九叩，方能得见夫人一面。

还单不说夫人会不会出手相助，就连活着见她一面已属难上加难，路西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才假借这次鉴赏大会，让慕老板等人假扮宾客，混进去再做打算吧。

“是的，瞧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娘子，咱们快上船吧，这珍宝可不等人……”慕老板朝玖笙使了个眼色，玖笙虽不明其意，但立马配合，搭上他的手，一起踏上扁舟，“还请船家速速赶路，若此次真能淘到向往已久的珍宝，老爷我重重有赏……”

“得勒！”一听到赏字，船夫顿时兴高采烈，耳聋的毛病也痊愈了，一根竹篙撑着虎虎生风，扁舟犹如一枝利箭，瞬间划过湖面，直插湖心而去。

路西的手册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卡秋沙夫人的喜好和特性。

其中有一条便是，卡秋沙夫人喜欢暗中观察每一个进入魔界的生灵，从中选择她想要做生意的有缘人，卡秋沙夫人最喜欢两种人，一种是她一眼就相中，莫名就喜欢的人，第二种是好，好到极致的善人，或者是坏，坏到极致的恶人，显然，慕老板和玖笙都不属于这两种。

但他们不幸成为了卡秋沙夫人最讨厌的人之一，就是那种千里迢迢跑来向她寻求的帮助之人，这种人被视为麻烦和贪婪，对于这类人，卡秋沙夫人曾下令，只要她旗下的任何属下一旦发现这类人，什么都不会顾及，直接斩杀当场，如果夫人心情够好，也可以将惩罚改为将其赶出魔界，永生不得踏入，但生与死全凭夫人的心情。

所以，路西一再强调，让慕老板和玖笙要隐藏自己的目的，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见到卡秋沙夫人本人，路西准备了一个她不得不帮他们的理由，但前提是必须得先逃过卡秋沙夫人的天罗地网，传说她的眼线遍布整个魔界，任何生灵只要从踏入浮空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卡秋沙夫人的视线之中。

所以，从上一刻起，他们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小心。

玖笙看完了慕老板递过来的资料，心里顿时对目前的处境像明镜似的，瓦亮瓦亮的。

因担心隔墙有耳，两人便用手指在对方的手心写字的方式来交流。

“那个不得不帮的理由是？”

“暂且不知……他说他放在了我们最后到达的地方，到时候便知……”

“能猜一猜么？是曾经帮助过卡秋沙的恩情？还是可以威胁她的把柄？”

玖笙轻柔的手指在慕老板厚实的掌心划过，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不停地划过心间，酥酥的，痒痒的，慕老板不由坐正了身子，努力将思绪拉回来，但收效甚微，只见玖笙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慕老板不由苦笑，他压根就没注意她最后的问题……

“到了！”船家的呼声将慕老板从心猿意马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慕老板立马站起身来，朝舟外望去。

船家所谓的绿柳山庄竟然建立在湖心之上，和慕老板的湖心别墅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山庄规模大得多，放眼望去，起码有半个城镇大小，一直住在这里面的人，只怕难以想象这竟是在湖心之上，这鬼斧神工的创造力，不得不让人折服。

“咦，这是什么？”翅膀终于晒干了的纸鹤，一上了岸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四处乱撞，玖笙怕它走丢，忙跟上它的脚步，一路狂奔，突然纸鹤在一口井壁上停了下来，玖笙忙将它轻轻捧在手上，轻声呵斥道：

“让你乱跑，走丢了怎么办？累了吧？”

纸鹤乖乖地躺在玖笙的手心，一动不动，一副累瘫了的样子。

玖笙站起身来，这才注意到这口奇怪的水井，这口井像是隐隐约约中有股魔力，牵引着玖笙，忍不住想要靠近。

玖笙伸头一瞧，只见井底的水清澈得透明，隐约跳动着一些画面，玖笙仔细一看，只见一个天青色的背影隐约站在满是柳树的河畔。

“鸣玉，鸣玉……”画面一转，露出一个秀美英气的稚嫩脸庞，却是柳月盈。

那个天青色的背影闻声转过头来，手中的折扇一挥，竟是慕老板。

玖笙不由缩回了头，这明明就是她梦中曾经出现过的场景，但却更加真实，更要鲜活，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玖笙靠在井边，还想伸头去看一眼，却又没有勇气，心里像是突然压了快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夫人，你没事吧？”

满脸胡须的老船夫不知何时站在玖笙的身旁，满脸堆着笑。

玖笙摇了摇了头，却听那船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这口井，又叫真言泉，是魔界的测谎圣水，据说这泉水中能看到你心中最爱的人，最想做的事，以及那些你一直逃避的不愿承认的事实……”

这句话犹如一块石头落入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波浪，玖笙的心湖汩汩地开始冒泡，久久难以平息。

难道过去的一切，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放下，她一直最爱的人还是过去的那个人吗？玖笙忍不住陷入自己怀疑。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找了你们半天……”

慕老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宛若一记响钟，瞬间将玖笙从迷雾中解除出来。

玖笙快步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到井边。

“这口井有些古怪，你也来瞧瞧。”

慕老板伸出头去，表情顿时陷入了迷惘之中。

“你看到了什么？”玖笙忍不住大胆地伸出头去，却只见一片澄清，什么画面也没有。

“每个人心底的秘密，只有自己能看到。”

老船夫在一旁解释道，“这井水不过是帮助那些看弄不明白自己内心的人，直接了当地看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看小老爷，从里到外都是智慧，是个明白人，压根就用不着看了，倒是夫人你不妨多看两眼……”

“我看不必了……”慕老板回过神来，拉着玖笙的手，迅速地撤离了井边。

“这时间紧急，咱们还是先赶去鉴定大会要紧！”

慕老板大方地给了船夫几枚金锭，带着玖笙匆匆地离去。

只见那船夫露出满意地笑容，再一次撑起竹篙，唱起歌来，这一次却是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改编成的江南小调。

“……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那婉转回环的尾音和那粗犷的声线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违和，却久久荡漾在湖面，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