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德·王,
于联合355年11月14日,俄苏尔
越靠近迈特拉,零星的路灯就变得越密集。俄苏尔废弃区的边界或许就是大交通线俄苏尔站形成的一块突出部——这里耸立着一些灯火通明的大楼,通常也能在其中找到一些没有公民涉足的角落。在那些关上了背后的门的地方,我会掏出纸来写下这些非写不可的话,只是我不再翻开以前用笔迹填满的那些纸张。为什么呢?不知从哪里总会产生一些抗拒,我便不愿掏出它们来;我会谨慎地用手指分开那些边缘看起来比较旧的纸张,避免自己无意间看到任何东西。我不愿看到事情那样发生……
天空从暗红变得血红,发着光的云都退去的时候,地面好像震颤起来。我听到轰隆隆的、听不真切的巨响。那时我还站在几片公寓那儿,这些变化仿佛是突然间发生的。奇怪的是那时的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如同自然而然的、梦境似的场景,我身处其中,流畅地、不受干扰地在一条轨道上行动着。而刚刚我好像醒了,恍然地回忆起那些不能确认它们不是梦的东西;还有我走过的,显得并不十分真实的路。
双开门上有一把没有锁上的、缺了一角的大锁。那把锁看起来如此经年累月、锈迹斑斑,同它周围只显得荒凉而不显得破败的无人公寓对比得很刺眼。我慢慢推起那把锁的一角,极力使它不发出一点声音;踩着门框拉开门后,半开的内门显露出来,还有扑面而来的可怕的恶臭。灯的拉手还在那儿。拉动它时,什么东西咯噔地跳了一下,没有灯亮起来。从手掌大小的排气扇通道透进屋子里一些暗淡的光,在逆光的漆黑中,扇叶没有转动。这儿空空如也,卸下的床板斜靠在墙壁上,所有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那股浓重的腥臭味好像没有来源一样;它们像是原本就充斥在那儿的,自从这片空间被创造以来就存在在那儿了。
什么也看不到。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啪地一声脆响,仿佛碎掉了。我想那可能是什么玻璃制品。接下来摸到了桌面,光滑的,不知是石材还是金属——又仿佛携着一些微弱的温度,那温度从哪儿来呢?这张桌子已经不再是那时的那一张了。无可避免地再次瞥到透着光的排气扇时,那五片扇叶仿佛转了起来,仔细一看又没有。从那儿透进的光还是一样的,这没法否认……我蹲下来,碰到了桌腿。有什么黏手的,焦糖似的东西,其中有些似乎可以捏碎的颗粒。看到床板时,我想起他的那张毯子。那毯子的质地很像从义务医院带出来的,颜色却并不相同。他缩在毯子里五天,还是六天?记得他已经饿坏了,拿着两块食品的人影出现在双开门那里。拉灯的声音,什么东西咯噔地跳了一下。但是灯没有亮。这很奇怪……
黏糊糊的东西好像布满了整片桌腿周围的地面。手指碰到桌腿时,会发出一种胶水撕开般的嘶嘶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抬起手来对着排气扇透进的光时,两根手指代替了那些扇叶,而我看到什么东西在动,那是些幼虫似的东西。我明白了,那是血。割开手腕时,往往会有那些东西流出来,在白光下显现出浓度不均的红色,可能那是因为有什么粒子一样的东西分布在里面。水会蒸发,而那些粒子会留下来,黏成一团,聚成更大的颗粒,直至它们可以被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那些粒子仿佛能喂饱幼虫,它们从四面八方爬来,体验这种生命的、吞噬的感觉。吞噬使它们膨胀成一些颗粒……腥臭味的,四处蠕动。我拼命摸索,有一张什么薄片黏在它们上面。用力抽走它,因为它仿佛有重量。我拼命跑出去,大口地呼吸。那是张字条,写着:
奥维德·王敬启:
我不知道你到了哪里去。我知道你逃掉了。你就是如此——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你是如此。你总想解释一些,后退一些,诅咒我,然后等我彻底死去——等我无力反抗时,把我割开慢慢地享用。你如愿了!你会陷入永远的悲伤。我赌咒发誓:你,胆小鬼和难以形容的恋尸癖患者,会得到一个不知有多么恶劣的结果。不要把自己当作多么重要的东西——消失吧。永远!
我并不觉得意外;相反,我很高兴。面对惩罚我什么都承认——当我什么惩罚都已经遭受过的时候,补偿就结束了,我也就因此而变得平静。假如他能够平静的话,那么就十分值得高兴了。我毫不犹豫地离开、远离。朝着灯光前进。朝着灯光前进!前面是迈特拉,我已经到了这里……维尔里斯的中心。我可以在这里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PS:10月30日。不管多么慢我是会写完这本书的。第三卷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