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张起铭。”
方婷不乐意的看着他,说:“咱们同学,请吃根冰棒还要钱?”
这边徐梦已经掏出钱袋,一个带花花的,上面缝着小纽扣的布钱袋。
数出5分钱往前一递:“给你。”
方婷觉着跟张起铭熟,徐梦可没这个意思。
大家是同学没错,但也只是同学。
吃东西给钱,不是天经地义嘛!
又不差这5分钱。
方婷撇撇嘴,没有阻止好友的举动。
只是说了句“等会逛完还你。”
张起铭利落把钱收了,笑道:“同学归同学,生意归生意,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道理。”
“做生意?”
方婷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做买卖。
这可给她雷的不轻,惊讶道:“张起铭,你要学人做买卖,学不上了?”
“上啊,谁说不上了。”
张起铭摊平的手指拨开口袋,手腕上挑。
叮叮叮~
零钱滑落入口袋,张起铭随意道:“可也没人说,上学不能做买卖。”
广场对面,抱着箱子的薛刚也过来了。
“方婷同学,徐梦同学,在这碰到你们好巧。”
薛刚一脸舔狗的表情,令张起铭暗自叹气。
这小子,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憨批样。
等发了财得先带他去开开眼,免的以后让茶艺师拿捏玩弄。
就他现在的经历,对方都不用动手。
人往那一站,一个眼神。
他就主动变成对方的形状……
丢脸,太丢脸了!
“薛刚,你也要做买卖?”
看到他抱着跟张起铭一样的木箱,方婷更惊讶了。
这俩人是怎么想的,爸妈那么好的工作不想着接班,跑来做买卖?
“那个,就赚俩零花钱,这不闲着也是闲着。”
薛刚还有点放不开,觉着做买卖让同学撞上丢脸了。
大环境就这样,也不能怪他。
赚钱都赚的理不直,气不壮,养着一家老小还得被人指指点点。
像是干了什么丢人现眼,亏了先人的缺德事儿。
吃大锅饭才叫光荣!
要不是这样,后来怎么硬是把人往外赶都有人赖着不走。
还有那接受不了事实,极端的。
刚通知下岗,往家走着走着路过湖边。
身子一歪就给自己扎湖底了。
那是念想,是井口的天。
突然给他丢井外头,那么大天地哪个适应得了?
看薛刚站在那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样子。
张起铭用脚踢了他下,催促道:“愣着干啥,车来了。”
薛刚头一歪,看见月台上缓停的绿皮车,“草,差点忘了。”
看见车要停稳,其它做买卖的都举着东西上去了。
薛刚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撒丫子就往月台上跑,边跑边喊:“冰棒,超甜的手工冰棒,不甜不要钱……”
看他这幅忘我的表现,张起铭心说‘还是钞票的魅力大啊!’
发现他从头到尾嬉皮笑脸,一副无所谓的痞子样。
活脱脱像个混不吝的小痞子,方婷就纳闷了。
怎么觉着他对做买卖这事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张起铭,你不怕被人看见吗?”
瞥了眼满脸好奇的方婷,张起铭心说‘穿的这么朴素还这么好看,底子真好。’
不过,要是没身边的徐梦做对比的话就更好了。
素衣布鞋,硬是让她给穿出仙女儿的气质。
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原本家里条件特好,父母是电厂双职工。
要知道这时候的电工老牛气了,工资比特殊工种还要高。
叫别的工人都是‘师傅、师傅’的称呼,唯独叫电工是‘某某工,’听着都牛气。
夫妻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老人都不在了,也没个人能管得了。
就生了这么一个闺女,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真就给她宠成小公主!
可有句老话说的好,这人没谁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总有天要栽跟头。
前头越是幸福,跟头载的越狠。
这不,上初一的时候徐家就遭了灾。
矿上大停电,电厂组织工人前往抢修,徐梦爸妈也在里面。
然后,俩人连同另外一个工友都没回来。
一夜之间,公主殿下成了孤儿,宠爱她的爹妈都没了。
从那以后,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转眼也有3年了。
她那个舅舅、舅妈也是极品,拿着徐梦爸妈的赔偿款,住着人家的房子。
家里男人还顶了人爹妈的工位,偏偏对这个侄女满心嫉妒。
你说人爹妈都没了,这么惨了有什么好嫉妒的?
不就长的漂亮点,教养好了点。
跟普通人家放养的‘野孩子’相比,气质好了那么亿点。
后来这俩奇葩不仅把赔偿款花光了,还想图谋徐梦爸妈给她留下的房子。
就是这次,一直保持忍耐和克制的徐梦受不了了。
一怒之下,把舅舅跟舅妈告上法庭。
官司打赢了,可也落下个白眼狼的名声儿。
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她舅妈那个性子泼辣的更是三天两头来闹。
在家属院里到处散播,自己多么多么的不容易。
把她从初中供到大学读完,现在翅膀硬了就翻脸不认人,把他们一家全赶出来。
白眼狼,没良心的帽子给她扣的稳稳的。
徐梦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可这姑娘骨子里也是够倔。
不管别人在背后怎么说,硬是咬牙强撑的挺过来了。
大学毕业没几年,终于让她等到机会。
果断把房子卖掉,远走国外。
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
十多年后张起铭翻身,偶然举行的同学会上听人提起她。
说是在国外赚了大钱,自己办了个公司。
买了大房子,豪车。
可从始至终都是孑然一身,看情况是不打算恋爱结婚了。
也许来自亲人的伤害,让她彻底对感情失望,不再抱有任何奢望。
那时,人人都在羡慕她获得的成就。
海边的大房子,停成排的豪车。
带着狗面向夕阳,在沙滩漫步的美好画面。
只有张起铭想到,高中毕业时最后一次见面。
倔强的冷眸下隐藏的孤寂,‘她还是像那时一样孤单吗?’
陷入回忆的张起铭显然忘记,他眼前正站着回忆中的‘当事人。’
不经意间流露的心疼与惋惜,使徐梦的心底升起异样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心疼?
是在心疼我……出于同情的可怜吗?
他都知道什么?
徐梦有种伪装被看穿的慌张,恼羞成怒的憋红了脸。
她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可怜,讨厌的家伙。
只是,他的样子为何看上去有些熟悉?
恍然间徐梦想起,自己养的小鸟死掉的时候。
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和张起铭此时看向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所以,她是在把自己当宠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