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对新兵们来说,老白和风矢幂就是祸害,要命的祸害。
卢九找到叶云错时,已经瘫倒在地,抱着叶云错的脚,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叶大人!我要辞职!我不当统领了!”
叶云错一脸同情地看着卢九,说道:“再坚持一会就好……”
“白大人疯了!半个月了!他每天逼我们在沙漠里跑上百里的路,谁掉队了就一顿揍,我们哪经得起白大人的拳头啊!”卢九哭诉道,“还有风大人,每天晚上逼我们背书,背不出来不许睡觉,我大字不识几个,还要不要人活了!大人,这活儿我不干了!不然,你行行好,一刀杀了我吧!”
“白大人是想让你们强身,风大人是在教你们文化……”
“我是块什么料我自己清楚,我修不了真也读不了书,求大人告诉他们,放过我吧!”卢九已经哭了。
“这……有没有坚持下来的人?”叶云错问道。
“兄弟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但牙齿咬断也坚持不下来啊!”卢九说道。
“大概他们的方式没对,我找他们说说。”叶云错叹道。
卢九还想说话,衙门外传来一阵冷哼,卢九吓得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白逸渊踏着大步走进来,“跑到这里装死来了?给老子扛石头爬山去!”说完一把拎起卢九,卢九大惊,哭喊道:“叶大人!救命!”
“老白!”叶云错说道,“这么冷的天,你这样搞,可能会适得其反,别太强求,他们都是普通人,经不起折腾。”
老白不屑道:“你们老夫子都说了,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老子就爱听这句话!”
叶云错说道:“你有没有在士兵们面前展现神威?要不你在他们面前耍几招漂亮的,他们兴许才有兴趣跟你学下去!”
老白哼哼道:“你当老子卖艺的!”这话让老白灵光一闪,对啊,确实有必要用几招炫酷的招式刺激一下他们。
苏良见老白走远,凑上来低声笑道:“再这样下去,白先生要把他们玩残啊。”
叶云错说道:“我想老白和老风还是有分寸的吧。我只是担心他们不要过几天就没兴趣了。苏先生,教书先生找到了吗?”
苏良说道:“燕云城各大书院的老师们听说要来兴安郡教书,都不愿意,其他郡县倒是有老师愿意来,但我嫌他们水平低了,正从东州重金聘请老师。”
叶云错拱手道:“如果没有先生相助,我可真是一筹莫展,这兴安郡的明天,全耐先生成全了。”
苏良回礼道:“大人可别这样说!我以前只知为商会赚钱,随大人到了兴安郡,才发现原来还有比赚钱更有意思的事。大人心怀博爱,我是极佩服的。”苏良现在走在兴安郡的街道上,百姓看见他全都主动鞠躬致谢,那些真心的谢意,让苏良心生感叹。
叶云错笑道:“苏先生莫要取笑我,我并没做什么事,这都是先生和贵商会的功劳!另外,我哪有博爱之心,只是不敢忘一位长者曾对我说过的‘行善举’。”
有了城西外的飞来峰,以及城外的树木,兴安郡受到的风沙侵袭也少了。城南外的湖水已与暗河的水位平衡,渗透进地底的水也渗到了兴安郡的下方,城中每一口水井都已能打出清澈的水来。有了地下水,城外的树木也得以继续顽强地生长。树木存活,鸟儿的窝就会继续搭在树上,无数的鸟儿在空中飞舞,嘴上衔着的草根落到荒漠和湖中,逐渐的,荒漠中长出了青草,湖中也有了水草,鸟儿的粪便让稀少的青
草变得葱郁,总有一天,这里会有变成草原。
这一切,便是因果……
叶云错坐在飞来峰上,想着佛家的因果一说。
南极子打断他的思路,“要修行就认真修,别老想着佛家的事,耽误修行!”
“道法自然,看着世间万物,究其规律,这不就是道家说的悟道吗?佛说的因果,就是规律,跟道家并无冲突。”叶云错说道,“你常说修行不止修身,还要修心,我用眼睛感受这世界,用心思考这世界,不就是提升心境修为吗?每一次呼吸吐纳,我都能清晰地感到自己存在于世,有时甚至能感觉自己已融入了这世界,这不正是道法自然吗?”
南极子一时语塞,但仍旧嘴硬哼哼道:“想多了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是错误地理解了道法,我以自然的心态感受这世界,用正常的情绪修心悟道,怎会入魔呢。”叶云错长长地吐纳一口气,“我甚至能感到,兴安郡附近开始聚集灵气了。灵气,果然如你所说,是有灵性的。”
南极子被叶云错两次驳得说不出话,有些闷闷不乐,但转而一想,这小子的悟性高也是好事,只是在他面前怎能显现不出老夫的睿智!
从北州各地来兴安郡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冲着三年免税赋来的。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税赋一直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兴安郡没有厂矿实业,民众的生活都是自给自足,但按大汉税法,人活着就要缴纳人头税,种地要缴税,放羊要缴税,做买卖要缴税,甚至自家搭个房子都要上缴地税,各种杂税加在一起,一年到头都是白忙活了。兴安郡有免税的政策,那自然是极好的。如今的城中已没了叶云错初来时的荒凉与死气,取而代之是一阵欣欣向荣的清风。苏良带来的帮手,最初也是不愿意来此,但现在,兴安郡的百姓们对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让他们感受到了赚钱之外的自我价值,这在其它地方是感受不到的。
城中的商会,除了苏氏商会,还来了好几个九州的大商会,他们跟着苏氏商会的步伐,敏锐地发现兴安郡势必能成为整个大汉的焦点,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做生意三年内不用上税,那就是只赚不亏!如今的兴安郡,银行、保险、酒店、工厂、书院如春笋般破土而出,已恢复到正常郡县应有的水平。平日里慵懒惯了的民众也一改混吃等死的面貌,开始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打拼。
兴安郡在逐步恢复,奎星教也渐渐渗透进来,在兴安郡内传播教义。奎星教已在北州有了根基,多少宗派都已暗中归顺奎星教,不少官员也与奎星教勾勾搭搭,但兴安郡一直是奎星教的盲区,究其原因,还是兴安郡太穷,以致奎星教不屑。如今兴安郡有了起色,奎星教也将目光重新投向这里。
叶云错知道奎星教的人在兴安郡内暗中撺掇百姓入教,他并未阻止。他认为奎星教的教义中漏洞很多,它让教徒重利而非重义,而大汉乃至九州历朝历代的文化都是教人重信重义,释、道、儒三家在这个问题上非常统一,叶云错认为奎星教这重利的教义可以让宗派和官员响应,但却未必能在百姓中得到共鸣。
但是,叶云错忽略了一点,就是人性。固然释道儒的文化一直在传播有信有义,但这种可贵的品质并非每个人都能有,现在奎星教介入,兴安郡的百姓们开始动摇,大汉帝国对我们不管不问,若没有叶郡守和苏先生帮助,我们仍旧是被大汉所弃,奎星教所说的“利己”没有错,否则我们早就饿死在兴安郡。慢慢的,不少百姓都加入了奎星教成为其信徒。
对此,叶云错无可奈何,他可以行政策之便利并借他人之手改善百姓的生活,却无论如何也无权干涉百姓的想法,“利己”这种处事态度,并不是错,只是与九州的传统儒家思想相左而已。
风矢幂对叶云错说大汉摆明想要铲除奎星教,你却放任奎星教在兴安郡发展,这可不是好事,当心皇上治你的罪!叶云错说我又没与奎星教勾结,只是无能力禁止奎星教渗入兴安郡,顶多算个无所作为而摘到乌纱帽则已。风矢幂摇摇头,奎星教这个神秘的宗派他也不敢招惹,既然叶云错都不管,他还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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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兴安郡已有几个月,如今已至寒冬,这座大漠中的小城就像一朵初开的花朵,还未曾绽放,就要经受严寒的考验。大漠的冬天远比叶云错预估的更厉害,干冷的风沙吹在脸上比刀割还疼,修真者都觉寒冷,更何况普通人。兴安郡地处偏远,别的北州郡县早就过上了冬有暖气的日子,而无人问津的兴安郡几十年来都未曾有供热管道接入,并且兴安郡的供电线路都是从别的郡县而来,线路久久未能改造,只能满足日常照明所需,根本无法承受全城空调齐开的负荷,一到冬天就只能靠烤火取暖。城外湖水已完全冻结,水井中能打出的水越来越少,城外的树木有些已经枯萎,大部分鸟儿早在寒冬来临之前就向南方飞去,剩下的鸟儿都挤在窝里瑟瑟发抖。辟邪也不喜欢这寒冷,告辞离开,回到了四季如春的聚窟洲,约好明年开春再来玩耍。
城里的老人都在念叨,“大寒夜”又来了吗?叶云错问什么是“大寒夜”,老人们说几十年前北州曾经历时长几个月的严冬,太阳就像失踪了一样,天地一片漆黑,冻死了无数的人和牲口,北州的老人对那年冬天都有极其惨痛的回忆。
叶云错问南极子学了一种抵御严寒的阵法,可借助火山玉内蕴含的火灵,让处在阵法内的一切都变得温暖。叶云错兴致勃勃地在湖上的冰层上打个洞,跳进刺骨的湖水,将火山玉嵌在湖底的岩石上,还未施法设阵,周遭的水温都有明显地提升。火山玉这种天地至宝果然非同凡响。在南极子的指导下,叶云错在水中花了几个小时将阵法弄好,效果相当明显,湖面上几寸后的冰层慢慢地融化了!
有了这次的经验,叶云错继续在兴安郡城外东西南北的树林中和城内的几处位置埋下火山玉,同样设置了阵法。几日后,城内百姓惊奇地发现,睡在炕上怎么变热了,不用再裹着厚厚的棉衣,井水也恢复了清澈,还想着难道冬天就结束了?穿着外套出城一趟,立马又被冻成狗了。后来百姓们才知道,是郡守大人施了法术,让整个郡县都变得温暖起来。风矢幂也啧啧称奇,问叶云错你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火山玉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能一抓就一把?叶云错神秘一笑,我好东西多着呢!
整个北州都陷入严寒之中,除了兴安郡。兴安郡的百姓是幸运的,他们躲在温暖的兴安郡中,避开了残酷的寒冷,但北州其它地方的百姓就没这么好运了。兴安郡地处大漠之中,太过干燥而没有积雪,但其他地方如草原如山区早已是白雪皑皑,积雪最深处可以吞没一个人。积雪还压垮了连接北州各地的供电线路,导致北州北部的大部分郡县乡镇都陷入了无电可用的局面。大汉帝国如同俗世中的世界一样,电力已是民众赖以生存的必需品,没了电,生活和工作都陷入停顿。
这只是北州的情况,更北边的北胡帝国,也正经历着更为严峻的寒冬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