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出来后,见姐姐眉目间隐含杀气,不由出声道:“姐姐,平日里你对太太可不是这样的。”
薛宝钗冷笑道:“这么说,我还得的感谢她了?”
薛宝琴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不去和亲这点是对的。”
“我也曾出海游历过,这倭国和番毛鬼,都不是良善之辈,极其狡猾凶残,他们在海上常常抢劫商船,掳掠人口,可以说是作恶多端。”
说到这里,薛宝琴脸上现出一丝厌恶之色,“你说要是大离和北莽和亲,尚且有打不过对面的无奈,和倭国番邦和亲,图的是什么?”
“这种强占大离土地,杀害大离平民的敌国,换了以往,大离早该出兵征伐了,难道单单是因为那南安郡王被扣,投鼠忌器?”
薛宝钗冷笑道:“这次你倒是消息不灵通了,我听说前一阵子南安郡王被俘时,废帝还在位,却是不同意换俘,执意发兵攻打夷洲。”
“结果因此事得罪了不少人,也间接导致他被废。”
薛宝琴惊道:“原来如此,这样就说的通了!”
她随即惊疑道:“这消息应该是极为隐秘,姐姐是从何得来?”
薛宝钗不答,只是遮掩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反正到时候南安太妃过来,你不要出来就是了。”
薛宝琴心下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
御书房里,于诚几次提笔,几次放下,对坐在一旁的李闻成叹道:“陛下,非要我写退位诏书?”
“这以后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李闻成好整以暇地和喝着茶,笑道:“怎么可能,义忠亲王上位,肯定是竭力美化我让位一事,又怎么可能把你说的那么不堪。”
于诚摇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这等于背主,史官肯定要记上我一笔的。”
李闻成闭着眼睛,“了却君王天下事,休管身前身后名,这算是我对你最后一个要求了。”
于诚拿着笔的手不住颤抖,“即使你宁愿留下昏君的骂名?”
“你本来可以不刺激那些王公大臣的!”
“给他们些好处,花几十年时间慢慢削藩,将义忠亲王那些人的手脚一一斩断不行吗,非要这么急?”
“一点好处也不给他们,以至于弄到如此地步?”
李闻成叹了口气,“别骂了,我好歹就剩下你们几个老兄弟了,你还不了解我?”
“再说了,你也活不了几年了吧?”
于诚一怔:“你?”
“皇上难道你也?”
李闻成苦笑道:“咱们都一样,也就三五年时间了,要不我会这么急?”
于诚勐然站起:“怎么可能,当然那望气士说,咱们君臣都是有气运在身的,北莽想要暗算我们,也要拿出相应的气运来诅咒咱们。”
“老臣比陛下的气运少得多,中招也属正常,可是陛下可是有国运石护身的,怎么也会被暗算?”
他见李闻成不答话,这才反应过来,“陛下你.......国运石呢?”
于诚表情从惊讶到疑惑,从疑惑到震惊,“那贾宝玉,不,鲁侯生来带的玉,是国运石?”
他呆愣愣地看着李闻成,“这怎么可能,这保命的东西,你怎么可能舍得给个孩子!”
“那鲁侯真是你的儿子?”
李闻成不答,说道:“反正你知道,咱们两个老兄弟没几年好活就是了。”
“不过北莽用国运诅咒我们,付出的代价不菲,已经逐渐显现恶果,太原大同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鲁侯现在身负大气运,所以他克制北莽,也属当然。”
于诚连声道:“怪不得,怪不得!”
“北莽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们想的,应是两边国运相抵,却没想到陛下甘受诅咒,却把石头给了别人!”
“如今陛下被逼退位,气运几乎断绝,被义忠亲王摘了桃子,但是北莽那边却也国运大损,压不过大离的国运了!”
随即于诚道:“但陛下有没有想过,义忠亲王可能会把大离卖给北莽?”
“义忠亲王为了上位,肯定割让了大离不少至关重要的利益给北莽,有可能是土地,有可能是人口,也有可能是盐铁税,这可都是和气运有关的!”
“这等于是大离在给北莽送气运,此消彼长之下,北莽的国运还是会反过来压大离一头。”
“果真如此,光凭一颗国运石,能否扭转大局?”
李闻成听了,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于爱卿,朕问你个问题。”
“皇权是什么?”
于诚一愣,不由道:“奄有天下四方,万民拱拜之物?”
李闻成摇头。
“不,是诅咒。”
“皇权至高,谁都觊觎,它但能让人登上巅峰,却也能给人带来杀身之祸。”
“它维系着天下的安定秩序,却又能轻易地将其破坏掉。”
“因为畏惧,因为渴望,无论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都自觉不自觉依附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他们中有的人,在这不可抗拒的力量前被碾为齑粉,有的成功寄生到上面吸血。”
“一旦尝到了其中滋味,就像上瘾一样,不能停止,只能继续喝下去。”
李闻成自嘲地笑了笑:“朕也是一样。”
“只不过义忠亲王比我更不要脸,他喝得比我多,所以我败了。”
于诚听了,苦笑道:“你要是一直对昭阳公主灌输的都是这些东西,我可不好教她这个学生。”
李闻成笑道:“怎么可能,她可是我最为看好的储君人选。”
于诚又是一怔,“难道不是鲁侯?”
李闻成笑道:“于爱卿,你可是湖涂了,怎么可能是他!”
于诚心道这就怪了,传女不传男,难不成是因为那鲁侯曾经胡说八道要造反的事情?
明眼人都知道那都是说着玩的,你就为了这,宁愿选昭阳做女帝,也不选他?
李闻成仿佛看出了于诚心里的疑惑,说道:“我且问你,能对抗是皇权的,是什么?”
于诚叹道:“微臣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啊。”
李闻成哈哈一笑,“我都不是皇帝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朕来说吧,皇帝最怕的,就是秦王面对的东西。”
“作为六宫之主,万民之皇,无论多么权势滔天,雄霸天下,最怕的,却是匹夫之怒。”
“武力,最极端的暴力,是上天赐予,对抗皇权这个诅咒的另外一个诅咒。”
“有了它,即使是最为卑贱的平民,也可以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但这并不可怕,有阴就有阳,有朝阳升起,就有日落西山,此乃天地至理。”
“这是这个天地给皇帝的枷锁,让他不能为所欲为。”
“但如果这两者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天下就没有人制得住他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
“鲁侯本就武力无敌,他这种人做了皇帝,万一真要走了歪路,你说天下谁还能治得了他?”
“那个浑人,还是个意气用事的!”
“匹夫意气用事,也就罢了,最多死几个人,皇帝要是意气用事,天下又要死多少人?”
于诚盯着李闻成,“陛下,你也一直在意气用事啊。”
李闻成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我这个人,就是小肚鸡肠。”
“你看满朝文武大臣,除了你和史侯他们几个还算厚道,其他人都各怀心思,趴在朕身上吸了那么多血还不满足,是不是该死?”
“于爱卿知不知道,当日北宋宋徽宗时,已经积重难返,弊端百出,就是没有金兵,整个王朝都处于崩溃边缘。”
“但发生了靖康之耻后,反而有了中兴之相,宋朝又因此又延续了几百年。”
“就是因为那些肆无忌惮吸血误国的大臣,都被金人杀了,换了批吸得不那么狠的,结果反而续了命。”
“百官误国,士族误国啊。”
于诚心中一跳,从中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
他心道这李闻成,也是个意气用事的疯子啊。
罢了罢了,陪他走最后这一遭吧。
北莽京城外,鲁智深看着面前十几门炮齐齐发出轰鸣,有的砸在城墙城楼上,有的飞入城中,城内的哭喊骚乱隐隐传了出来。
现在他隔三差五就带着人到北莽京城骚扰,让城里的人苦不堪言。
偏生他和李如松打了就跑,野战即使被人追上,他们这些兵都不比对方差,连打带跑,北莽骑兵现在根本围不住他们。
李如松曾经笑道,现在两边角色已经互换了,他们大离骑兵,扮演的反而是游牧民族的角色。
持续不断的骚扰下,北莽找不到好的应对办法,已经开始人心浮动,甚至有王公大臣提议迁回草原。
鲁智深恶心北莽,就是恶心义忠亲王,北莽贵人应该已经在向大离施压了。
义忠亲王那边压力越大,大同这边的压力越轻,他才能腾出手来做些事情。
果不其然不出几日,大离那边就来了密令,言说不再追捕鲁智深家属,让鲁智深安心在大同驻扎,同时北莽那边也不会攻击大同。
这等于是在示弱了,鲁智深和林黛玉知道,义忠亲王肯定不会这么好心,只是在争取时间登基而已。
等义忠亲王稳定了朝局,便会腾出手来对付这边。
同时鲁智深得到消息,前日里贾母八旬寿宴,南安太妃相中了探春去夷洲和亲,要嫁给那自封的倭国郡王。
而夷洲的另外一位番邦郡王的和亲人选,有些出乎鲁智深意料。
而最让鲁智深惊讶的,还是寿宴上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