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这几天来的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波云诡谲,其变化速度之快,以至于好多人根本理解不了。
太原侯自立为王,不到三天就暴毙的消息传到玉京,义忠亲王却没有种人想象般反应激烈,只是按部就班地压制玉京内部的局势。
于诚的宰相职位被免了,被关在了皇宫为李闻成起草退位诏书。
至于贾雨村也被免了兵部大司马的职位,却没有被一撸到底,传言他在最后一刻投靠了义忠亲王,才得以保全官身。
四王八公十二侯中,有的得宠,有的失意。
史侯府被抄家,史鼎史鼐双双下狱,以至于正准备出嫁的史湘云,也被困在史侯府里。
南安郡王因为在夷洲被俘,举府投靠了义忠亲王,只盼望朝廷想办法把老王爷换回来。
最为得意的,应该是北静王。
他早就担起私下串联四王八公中任务,成为拥护义忠亲王派系中的助力,成就斐然,有传言说义忠亲王如果登基,他将会获得数省封地,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王。
北静王妃却是私下担忧不已,这怎么看也像混着糖的毒药,但如今北静王俨然已经成为义忠亲王之下的第一人,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去。
北静王又刚得了义忠亲王之命,去江南道和山东道募兵,顺便搜捕李闻成一系的顽固残党。
北静王妃看得明白,这次北静王去,主要是去搜捕五湖侯鲁智深的家人的。
鲁智深对北莽威胁太大,北莽得知他不管大离朝局,一心一意要攻打北莽京城时,无不大骂其是个疯子,拼命向大离这边施压。
义忠亲王这些年得到了北莽的大力支持,自然要投桃报李,于是派出北静王带兵去牵制鲁智深。
北静王妃心道鲁智深那种军中杀神,岂是自己丈夫所能对抗的?自然苦劝北静王推掉。
北静王却信心十足,他笑道:“封伯的李如松,也在我府里做过事情,也未见其有多高明,时势造英雄而已。”
“他随五湖侯打下太原大同,所依仗的也就是运气好,加上一点武力而已。”
“我如今征调数倍于他们的大军,让戚继光和俞大猷为我先锋,他们如何能够对抗?”
北静王妃说道:“如果真是两位老将出马,我倒也放心,只是他们都和那五湖侯相熟,真的会甘心为你所用?”
北静王冷哼一声:“他们的家卷都在京城,还敢如何?”
“李闻成故意将那五湖侯家卷放走,这才养成大患,如今我得了新皇之命,和北莽合力,也要将其剿灭,以后我才能得到新皇信任。”
“而且你当日送五湖侯夫人出嫁,这件事情其实让我麻烦缠身,若不能表忠,只怕新帝也会对我起疑心。”
他见北静王妃还想说话,摆手道:“你放心,不出数月,我必能得胜,班师回朝!”
北静王妃目送北静王出门,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谢道韫说的那句话来。
“不意天地间,竟有王郎乎!”
她想起当日自己送林黛玉出嫁时,对方神光晏晏,眼波清明,怎么看也不像短命早夭之相,反观最近北静王眉心黑气隐隐,倒像是有灾祸缠身的。
但她素知北静王最不喜这虚无缥缈的相面之术,所以最后把话憋在了嘴里。
男尊女卑,现在她作为一个女子,根本无法左右北静王的行动,只能坐等家中,听天由命。
与她有相似想法的,还有深宫之内的贾元春。
她将夏守忠捎带进来的王夫人信件烧掉,心中冰冷。
里面的话,让她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母亲写的。
她把自己这个女儿当什么了!
贾元春只觉心丧若死,王夫人竟然让她想法设法,去曲意逢迎即将成为新皇帝的义忠亲王!
信中王夫人说得极为直白,当日王子腾和义忠亲王交好,但王子腾一死,便人走茶凉,荣府抄家,便说明了这点。
王夫人和那李士杰也有些交情,偏偏李士杰竟然造反了!
虽然李士杰造反暴毙,但是荣府在义忠亲王眼里,必定是成了眼中钉,已经走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王夫人说元春进宫后,这十年间也没给家里做什么,现在是到了元春拯救家族的时候了。
王家和贾家的希望,都系在她的身上。
贾元春颓然坐在床边,嘴唇咬出血来,这十年李闻成确实没碰过她,和宫里其他女人一样。
那义忠亲王名声截然相反,据说夜夜无女不欢,宫里已经有几名妃子开始跃跃欲试。
想到一个月后禁宫易主,会发生什么事情,贾元春不敢再想下去。
想着自救的,不止王夫人一人。
贾政此时站在贾母房里,说道:“母亲的八旬生辰寿宴,说不得也要办的。”
他刚才过来,听说贾母有推掉寿宴的意思,心下大惊,赶紧出言劝阻。
他劝道:“母亲且安心,咱们府里虽然被抄,艰难是艰难了些,但是不至于寿宴都办不起,不然母亲的颜面可不都让咱们这些不肖子孙丢尽了?”
贾母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算盘。”
“南安郡王被抓,听说那倭寇和番邦已经在夷洲割地称王,南安太妃急着找人和亲,将南安郡王换回来,才盯上了咱们家姑娘,是也不是?”
贾政苦笑道:“不管倭寇番邦,好歹到那边也是个王妃,假如真能被看上,咱们荣府的困境也就迎刃而解。”
“养了姑娘这么多年,也是让她们为家里出力的时候了。”
贾母面露疲惫无奈之色,说道:“那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让下面问问其他几位姑娘,要是有意的,也可以出来让南安太妃相见。”
“毕竟她们都受了荣府牵连,离开这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贾政听得贾母口中有讥讽之意,也不敢多说,只得应了。
贾母过寿,让园子里面的姑娘出去和南安太妃相见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了出去。
而且府里明着说了,老爷说这次选中,就是去和亲的,高低也是个王妃。
其实园子里面,已经剩不下几个没出嫁的了。
未婚的姑娘中,本来最被看好的史湘云犯了事,被圈禁在史府,应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薛姨妈有意将邢岫烟说给薛蝌,两人已经快订婚事,也不好让她出去。
惜春年纪尚小,且最近情绪非常不稳,据说前几日又拿刀割伤了手。
算来算去,大观园里面剩下的,也就探春和薛家姐妹了。
王夫人将薛家姐妹招来房里,说了前因后果,苦口婆心说道:“那占据夷洲的,是倭国和番邦的两个头领,已经裂土称王。”
“大离已经和其谈和,许了两人郡王封号。”
“如今你们要是能被南安太妃看重,果能嫁过去,便是王妃,可以说是一飞冲天。”
“后日便是老太太大寿,你们两个一定要出去相见。”
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一点都不给两女推辞的机会,薛宝琴面露难色:“我和梅翰林家尚有婚约。”
“无妨,”王夫人冷笑道:“你要真被看中,区区一个梅翰林算什么,南安王妃自然有办法让他退婚。”
薛宝琴哑口无言,心道你荣府凭什么为我做主?
她碍于情面,不好说出来,没想到薛宝钗反应更是激烈。
她澹澹道:“多谢太太和老太太好意,我就不出去了。”
王夫人眉毛一竖:“怎么?你难道还对环儿有意不成?”
“他将来就是袭了爵,也不过是国公降等罢了,如何比得上郡王?”
薛宝钗摇摇头:“太太想错了,我已经不想留在荣府,过些日子,我便回金陵去。”
王夫人顿时愣住了。
这不对头啊!
薛宝钗住在这里六七年了,已经过了双十年华,呆了这么久,在玉京名声都传遍了,也只能嫁进荣府。
王夫人算准了这点,准备吃死她,结果薛宝钗来这么一出,登时把她整不会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薛姑娘,这可是薛家的大好机会,你成了王妃,薛家还愁不能崛起?”
“金陵那边,你又能寻到比这更好的?”
没想到薛宝钗冷冷道:“这就不劳太太费心了。”
“这么多年承蒙太太照顾,宝钗无以为报,甚是惭愧。”
王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大急,不由开口道:“荣府这么年对你薛家照顾不少,姑娘也要看看两家的情分,凡事还要多思量一些。”
薛宝钗耳听王夫人口中有威胁之意,面色不变,轻声道:、“所以我和母亲商量过,我们当初带进府的银子都不要了,权当是给荣府的赔礼。”
薛宝琴听着两人言语交锋,大气也不敢出。
王夫人噎住,那些银子她早就倒腾给了王子腾,又来听说给了义忠亲王,但王子腾一死,两边的线就断掉了。
光看抄家这件事,义忠亲王就是个翻脸不认账的,这打了水漂的薛家银子,对王夫人来说毫无意义。
眼下能卖出点好价钱的,就只有薛家姐妹这两个人本身了!
想到这里,她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等明儿我和你母亲好好谈谈。”
谈泥马!
薛宝钗心中冰冷,我还有好几笔账没和你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