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公公低着头出来,看着李闻成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面,心中叹息一声,轻轻合上了门。
他刚走出来,就见夏守忠站在外面。
章公公心里警觉,这夏守忠,是掌管后宫事务的大太监,和戴权一样,同属于宫中另外一派势力。
就见夏守忠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说道:“章公公,太上皇叫你过去一趟。”
章公公听了心中冷笑,面色不变道:“夏公公,这事情我可做不了主,要不咱们去皇上面上问问?”
夏守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拂袖子转身走了,临走前他阴**:“章公公,你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好好想想吧!”
章公公叹了口气,皇上和太上皇,两边已经势成水火,宫内的也在选边站队。
但李闻成这边,有个最大的劣势。
他没有皇子。
李闻成已经三十多岁了,除了昭阳公主一个女儿,其他子嗣都夭折了。
在这点上来看,倒是和林如海有些相像。
前些年,和李闻成情深的皇后去世后,李闻成甚至没有再立皇后,甚至连后宫嫔妃,都不怎么宠幸了。
这对皇帝来说,其实是饱受诟病的无德之行,朝中大臣也屡次尚书,然而李闻成依然我行我素。
这样的形势下,朝中人心浮动,开始有人暗暗投向太上皇。
无他,太上皇当初被迫因事退位,连带他儿子义忠亲王老千岁也被圈禁。
李闻成并不是太上皇的儿子,而是太上皇的侄子。
一个皇帝即使再圣明,没有子嗣,人心会开始浮动。
义忠亲王即使犯了事,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儿子的。
所以李闻成到最后也没有子嗣,还不是要将皇位交出去?
大臣尚且如此想,四王八公十二侯更是心思不一,如何站队,直接关系着皇权更替。
因此李闻成真正能够相信的人很少,王子腾算其中一个,奈何像王子腾有了权势,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玉京府尹和玉京守备争夺儿媳这件事,根本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夏公公一想到鲁智深,更加头痛,是不是你一天不闹事,就闲得浑身痒痒?
随着大理寺的介入,整个玉京都被这桩桉子搅动起来。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敏感,导致各方都在紧盯着最后的处理结果。
皇帝面前的红人的王子腾,在这件事情里面,明显在背后操纵,差点逼死了苦主,其中又牵连到宁荣两府的家庙水月庵,一下子就把贾王史薛四大家族扯到了明面上。
最夸张的是,其中有个首告的本不是苦主,却直接站出来指证水月庵老尼姑,而这人竟然是荣国府的二公子!
这位在玉京圈子里,实在是太有名了,上次打残贾蓉,已经让他名声远扬,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众人听到后,竟然生出了见怪不怪的心思。
京城世家都知道这个衔玉而生的怪胎,他们一时间都在想,荣国府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怕不是上天派来惩罚贾家的?
在这件事的影响下,第二天玉京乡试放榜,倒是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
这天一早,兵部门口,三五百武生,拥挤在门外,都不敢出声,静待里面传出消息。
他们背后,则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甚至有富商大户,等着一会上去攀关系抢女婿。
门内则自第四名拆弥封,以至榜末,每拆一卷,先送本房官,房官照举子卷面姓名,以蓝笔书两长条,交监试主试阅过,始发省事吏,省事吏交写榜吏书之。
薛蟠可不认为自己能得前三,他自忖再三五百人之中,自己也就是个中游水平,今天过来,也就是求个心安罢了。
每有一人念中,有大喜失态,有的涕泪横流,有的手舞足蹈,有的仰天长啸。
好在武生体格健壮,但是没有当场晕倒的。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中举,最差也是个从七品,一年少说也有四五十两银子的俸禄。
加上能免去数人税赋,可以说相比之前是一步登天。
围观人群时而人声嘈杂,如鼎沸,如火警,如乱兵之入城,如夕鸦之归林。
念到名字的,拿着身份证明,在门内签押名字,拿了捷报,刚出门都被人团团围住,甚至有人现场抢亲。
众武生听得名字念出,越发紧张,因为有人已经打听出来,今年玉京乡试,只取五十人不到。
随着榜上名字却来越多,余下的人,脸色越发苍白。
眼见名字念完,薛蟠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得小吏大声念道:“潘学,玉京二栏街人士,今科第五十名,上前画榜!”
薛蟠勐然一怔,突然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分开人群,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和小吏核对了身份,然后颤抖着接过朱笔,在自己那假名字上划了个圈。
他怔怔站在那里,突然觉得,练武的苦处,都不是那么让人在意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捷报,也许自己有一天,只能凭借着这个假身份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紧紧攥着这张纸,生怕不小心丢了。
最后一名即出,在绝大部分人绝望的目光中,前三名开放放榜了。
他们心知这次武举已经无望,但总要看到最后。
先是第三名经魁,再是第二名亚元。
不出意料,两人都是家学渊源的武将世家子弟,到了他们虽然不能袭爵,但从小苦读兵法,习练武功,比其他人的起步条件,要好的太多了。
小吏撕开最后一张湖名纸条条,喊道:“鲁智深,玉京山梁街人士,今科解元!”
众人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一众武生自然知道,这个名字是谁。
是在武场上让他们心悦诚服的高手!
他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准备一起恭喜道贺。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人上前。
众人有些发懵,这人在放榜的日子,竟然没来?
冯唐在门内听道小吏进来说着外面情形,顿时头有些大。
新科解元,放榜未到?
这要是有心人参上一本,革去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怪不得策论最后几段近乎胡扯,果然是山野之人,不懂规矩!
他不知道,此时鲁智深正在蹲在大理寺打牢里面,端着碗饭吃得津津有味。
他举起碗隔厢的俞咨皋说道:“你怎么不吃饭?”
俞咨皋无语,他已经得知了鲁智深身份,心道你一个富贵公子,怎么一碗快馊了的糙饭都吃得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