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泥水的地面上响起灰烬的脚步声……以及另一个非常轻微的踏地声。

冰冷的雨水在他与画家骷髅走进娱乐团的时候把他们包围起来，灰烬警惕的望向四周这与他白天看到的相似却又蒙上了阴影的建筑群。

画家骷髅似乎并不怎么会说话只是不停的指向深处，似乎在警告有什么东西需要注意。

灰色的帐篷群里空无一人，只有些日常生活用具被留在了营内。看上去之前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因为某种紧急事故而离开了。

除此之外较大的建筑只有三栋，其中一处是修瑞卡斯与安图格谈话的地方，靠内的一处是他上一次死掉的‘内团’，还有一栋他完全没有接触的建筑。

而那栋建筑的底层亮着微弱的光。灰烬凑了过去忽略画家骷髅不停的拉扯径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这种较为明显的线索点不死人还是比较乐意去先了解一下的。

“噢噢噢噢？！这、这里没有人！没有人，我是说我是个亡灵，但我是好人！别伤害我！”慌乱的声音立刻从内部传来，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小车一般的履带骷髅。名字里似乎有帕克两个字。

不死人的头盔定住了一下，无感情的话语从装甲的缝隙里透出来：“我灰烬。”

“灰、灰烬？！啊，我不信！我不知道求求你别伤害我。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还有怎么想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团员，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怪物突然闪着白光从各个地方涌出来！？求求你别伤害我！”把两人隔绝在外的话语恐惧地重复在灰烬的耳边。

不过那不会感染到灰烬身上，他只是侧目望向一旁思考这些话语的意义。

让他差点没躲过撞在房门上发出砰响的东西。

——嘭！——

一阵白光猛地夺去了灰烬的视线，让他不合时宜的瞎挤爆翻滚起来。在失去视野的时候站立在原地找不到掩体是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但对于灰烬那惊人的记忆力来说，如果做不到闭着眼睛走到记忆中的位置他早就在乌露西尔找不到北了。灰烬的手钳住记忆中大门的一半把自己护在其后，胡乱的嘶吼充斥在他的身旁盾牌与铁门上不时穿透过来巨大的冲击力，但对方无能狂怒的怨吼令灰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成功的保护了自己。

他的敌人们失去了最好的时机让灰烬回到篝火旁。不死人睁开眼睛五头怪异的生物出现在他的面前啃咬着保护自己变形严重的铁门与盾牌。

但看四肢与头部似乎是一种狼，只不过多了一对翅膀。翼狼这种生物恐怕不是容易出现在市内的品种，而它们血淋淋的下半部分或是被剥了皮刨开一半的身体让他们多了一个统一的新名字——亡灵生物。

这些带翅膀的狼恐怕是猎人带回城里准备贩卖的猎物，却在那些白光中复活了。只不过为什么只出现在这里呢？

猛地推开铁门让其后的翼狼向后滚出去的灰烬并没有时间去思考，银光中夹杂致命的剑锋掠过一条飞扑过来的翼狼令其被从中间撕开——

随即肋骨向内收缩卡住了灰烬的剑！那已经不是生物了。灰烬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可被限制住的手深陷入闭合的血肉中完全拔不出来，被贯穿到一半的翼狼用残存的声道趋势扭曲的音符从它的喉咙里排出。鼓动它早已死去的同类发起合击！

如同活着的时候那般！霎那间一只翼狼窜上不死人的肩部，腐臭的腥味呛入他的鼻腔。其他几只则有意识的咬住看上去似乎能扒下来的部件往不同的方向拽去。

铠甲里的不死人就如同一盒准备被吃掉的沙丁鱼罐头在被慢慢的向下拉开，带着翅膀的这些家伙完全做得到从不同的方向将不死人的力量分散开做不到身体协同。最多也只有身体的一部分能在有些的区域里活动罢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那连把遗书扔进信箱都不够。

不过灰烬转身一拳带着自己的剑与卡在上面扑腾翅膀的翼狼轰击在墙壁上，迸发出重锤陷入其中的巨响。那只孽畜与它自己的骨头终于寿终正寝的碎裂开变成一堆混合着血肉的破布。

某些时候要让动物理解什么东西是他们的对手还是太困难了一点。其余几只翼狼见状猛地一并向上腾起把挣扎着夺回主动权的灰烬带上高处。

它们恐怕还无法理解这个人类为什么不会被轻易的撕碎，但是突然钻进拉住他手臂的翼狼脑门中的猩红利剑会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脆弱。

那些智慧终究也只是在对于人类时候使用会有点帮助的东西而已。

而灰烬是一具饱受诅咒的活着的尸骸罢了。如此多的鲜血把下级骑士装染成了从头到尾的猩红色，让他在雨中扭动身体的姿态看上去如此的惊心。

还有三只。他换了个手势握紧受损严重的盾牌把它从防御的位置退下，转而被当成短柄斧砸在咬住他鞋子的翼狼头上令其整个面部变成一团挂面。

这些终究只能是野兽而已。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地心引力还是实打实的存在的，剩下两只翼狼见状立刻抛下灰烬逃向其他的区域。

——嘭。——

不过对于灰烬来说也仅仅只是那样的事情而已。他扭头再次确认身旁没有其他的敌人，银猫戒指依然庇护着他没有被摔成一潭烂泥。

不能再拖延了，也许还会有其他的亡灵会因为那招呼亡灵的白光而苏醒。他从行囊里掏出诱敌头盖骨径直走向内团的方位，画家骷髅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也许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安危而躲起来了。

嘭。轻微的响声迸发在内团已经没有人把手的大门处。

焦炭松脂被不死人捏在盾牌内侧，带着其沉重的步伐走入内团内部。

真暗。气氛又一次沉静了下来，如同是一台经常故障的唱片机。

灰烬点燃了火把，附近被头盖骨吸引过来的厌光生物立刻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躲开了。

就像是黑暗中的余火，虽然不能照亮眼前的大部分事物却足以让不死人感觉到勇气和温暖。

这里在失去了魔法照明之后附近看上去像是城市的下水道或者地下设施通道之类的，灰烬左顾右盼尝试着区分周围模糊的环境，可火把这种老旧的照明手段终究还是缺乏足够的点亮范围。

无火的余烬不怎么说话，他经常会目送着人们走向死亡。

他在竞技场里里外外瞄了几眼，没有雾门。之前没有探索的地方仅仅只是一些分开的空房间，一堆平淡的尸体与囚房。那样的话那个家伙可能就不在那里了。灰烬便稍微检查了一阵便转身离去，顺手砍翻了几具被唤起的尸体。

对于灰烬而言要他习惯敌人不在一个固定的地点还是有些困难，但他必须适应。因此他把搜寻的方向转向其他地方。

寂静中的哀鸣熟悉的如同曾经在幽暗教堂中的旅行，当然这样的一切根本不可能与那些凶险相提并论。只不过这里多了些他感觉到有意思的存在。

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等他们走上绝路为他们送葬，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蠢货。他几乎不明白为何要去拯救那些人，以及如何去拯救那些人。

他收获的最多的就是死者们的故事。不死人走进另一栋建筑，这里面看上去充满了阿拉伯风格的建筑让他稍微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用剑敲打墙壁寻找幻影墙壁，以及小心翼翼的检查天花板。

他很清楚自己与普通的人类完全不一样，但是所谓的追求还是会把他稍微的与那些曾经的身份扭曲的切合在一起。

熟悉的金属摩擦声带着不死人的脚步回荡在这空荡的建筑中，看上去这个地方并没有提供足够的居住空间，很多地方都是用于处理各种事物的工作间和会议室。

而他所不能理解的便是这份矛盾带来的差异，不死人即使变成了灰烬依然还是那个死脑筋的被黑暗之环诅咒的死物。强行走进正常的世界就如同一滴墨水染上白纸会将其扭曲成不安的颜色，为两边都带来灾难。

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继续前进，直到拥抱初始炉火的缘故吧。灰烬看见一扇半开着的门，明亮的光线切断了与黑暗的联系引诱着他到那个空间里探索。

如同扑火之蛾般前进，直到不死人抵达自己的归宿之时。这趟永无止尽的灰烬之旅才会停下。

突然灰烬踩上了某些柔软的东西，那是一块手帕。他在门前将其拾起。

————

沾染泪液的布巾

是棉单纱织制成的方形细薄织物，据说某些家庭主妇会习惯性的带在身上。

一个母亲不会轻易的相信子女会犯下难以拯救的恶行除非她亲眼所见，然而当她亲眼所见时她所能选择的只有。

失望。

生命璀璨而美丽，却也因此而令人神伤。

眼泪是为了生者而流的，远比死者要需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