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心地纯善,一句话让高**又是感动又是难受,哽咽说道,"好雪儿,舅舅谢谢你!"
王雪儿被他的哽咽打动,一低头也落下泪来,"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许用这笔钱去赌博啦!好不好?"
高**笃定的点点头,"舅舅不是蠢货,吃一堑长一智,等我把欠款还清,雪儿你再借我几万块钱,我把场子里机器收拾干净,用不了三四年,舅舅一定东山再起!"
雪儿一双大眼睛中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嗯,我相信!"
说着,拿出档案袋中的笔,在该签字的地方都签上了名字。
周远扬却轻哼一声,笑着说道,"高阿姨临终之前,把这笔钱托付给我,在高阿姨去世之后,我去法院重新做了公正,无论合同生效与否,这笔钱都由我来支配,雪儿既然签了字,这笔钱就能提出来了,可距离她十八周岁的生日还有七个月,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七个月里面,这笔钱归我所有!"
他这话在高**心头宛如雷霆霹雳,高**的一颗心登时如坠冰窟,他立刻意识到,难不成周远扬想独吞他姐夫这四十万?
高**上次见到周远扬的时候,也就十七八岁,跟现在雪儿差不多大,很有礼貌,看上去是个性情很不错的人,可毕竟十年没见,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周远扬变成了什么样子。
高**目瞪口呆的瞪着周远扬,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雪儿也一脸错愕,不过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周远扬会昧良心扣下这四十万块钱的!
"周远扬,你欺负我腿瘸了不能跟你拼命是不是?雪儿,你把我拐杖拿来,我...我打死他!"高**情绪激动,登时面红耳赤。
王雪儿赶紧说道,"舅舅你别着急,别着急啊!"
高**恶狠狠的说道,"雪儿你太年轻啊!千万别信一个跟你没血缘的人,无论再亲密,也别相信啊!哎!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你妈,我这个傻姐姐,怎么这么轻易就把钱交给一个外人了,我这个亲弟弟她不给,你这个亲女儿,他也不给!老姐姐啊!你在天有灵,就打个雷劈死他!"
他情绪激动到高声暴喝,周远扬听得不耐烦,"老高你这么大岁数了,瞎激动什么?话我还没说完呢!"
张路也事实摸出兜里的利群,给高**上烟,嬉皮笑脸的说道,"老高你真是的,怎么越活越倒退了,还没我这个小子淡定呢,远扬哥只说雪儿十八岁之前不允许动这笔钱,他啥时候说过要把这钱装在自己兜里了,你这么着急的骂人,可有点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高**深深吸了口烟,手都哆嗦起来,看向周远扬,一言不发。
张路从墙边撑开马扎,让周远扬坐下来,点上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对雪儿说道,"雪儿,跟我出去逗逗狗去!"
王雪儿一怔,眼光在舅舅和周远扬身上游弋,而后含泪的大眼睛盯着,两只小手食指勾在身前,楚楚动人。
她对周远扬说道,"哥,只要能帮舅舅还清欠款,我不要什么嫁妆!"
周远扬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张路拉着雪儿走出门外,将门关好。
听到土狗开始叫,知道两人离得远了,高**双目瞪得极圆,想看穿周远扬的心思,可他失败了,印象中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神不是这样的,竟然有着历经沧桑的深邃感,这种深邃,连四十岁的高**也绝不具有。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高**把拐杖往地上一声,索性大咧咧的抽起烟来。
周远扬从小桌柜中拿出一筒还没拆封的***,一边撕去塑料包装,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老高,上次听你说要变卖轮胎厂还债?场子最终卖了没有?"
高**吐了口烟圈,"张战良贼心眼儿太多,怕我卖了房子设备之后不还钱跑路,把我场子的房契设备发票都扣下了,轮胎厂不是小厂房,没这些东西那是绝不可能转出手去的!"
周远扬点头说道,"张战良是"战马"轮胎的老板,算是你的竞争对手,都说同行是冤家,你俩怎么玩儿到一块儿去的?"
高**深深叹口气,显然不愿提及,"这个说来话长了!"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周远扬这话的意思,高**是非说不可了。
他一番陈述,用了接近一个小时,周远扬静默聆听,只有在高**说不清楚的地方插嘴问上一两句。
原来,高**早在五年前就跟张战良认识了,那是源于一次成品出货,当时用于出货的是一辆半挂,载重十八吨的双后桥,那天大雾天,高速封路,只能走下道,穿过几个村子才行,可是半挂车却在经过其中一个村庄的时候被当地的村民给扣下了。
那个小村子民风剽悍,愣是把半挂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嚣说这车太重,把村里的路压坏了,要运货小哥当场拿出十万块钱来,否则就不放行。
大车压坏路面村民要求赔偿的事儿在那一片很常见,可十万块钱实在太离谱,双方就没谈拢,村民扣着车不让走,高**知道这事儿之后着急坏了,这批货要是晚到一天,那对场子的信誉损失太大了,做生意讲的就是个信誉,这事儿处理不好可了不得。
他当时正在酒场上大杀四方,少说也喝了一斤高度酒,知道这事儿之后扔了酒瓶子,晃悠悠的站起来出门开车,一起喝酒的人见他这样纷纷阻拦,高**还没烂醉,但是也想到这样开车实在太危险,权衡一番,还是叫了个代驾过来。
他当年找的这位代驾,就是现在战马轮胎的老板,张战良。
说来也巧,张战良知道目的地之后,竟然惊喜的说,那村子是自己姥姥家,现在的村委**是一个能说上话的表舅,遇上的麻烦他可以出面从中协调。
一听这话高**高兴坏了,一路跟他称兄道弟聊得火热。
到了地方,果不其然,村民见了张战良都特别亲切,看了张战良的面子,高**最后只出了五千块钱,车就给放行了,省了九万五,在他看来,那真是欠了张战良老大一个人情。
高**是那种有恩必报的性格,请客吃饭,****说了,张战良与高**一样的健谈,俩人说话很投机,几个月来来回回的见了好多次面,彼此就当把兄弟对待。
张战良好打牌,高**原本对打牌赌钱没什么兴趣,不过被张战良带着去了几次赌场,竟然次次大获全胜,多的时候竟然一晚上赢个十几万都不在话下。
张战良和他赌桌上的朋友都逢迎他,说是个有神仙帮忙的赌神,高**赢了钱也飘飘然,心里觉得这可比做生意来钱快的多也容易的多啊。
后来慢慢的,高**也迷上了赌博,有一晚上赶上点儿背,竟然输给张战良十万块钱。
他想还钱的时候张战良推辞说俩人是兄弟,都不差这些钱,高**过意不去,不过张战良倒是早就想好了说辞,他说现在自己的买卖都不挣钱,看着高大哥轮胎厂日进斗金很是羡慕,想进来分一杯羹之类的话。
张战良言外之意明显的很,就是也想开个轮胎厂子,想跟高**学各种东西,包括配料比例,橡胶温度之类的企业机密。
高**一听,觉得张战良不在乎金钱是个豪爽人,更愿意结交,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张战良高兴的不行,不仅那十万赌债一笔勾销,还在桌上借给高**让他翻本,也怪了,拿了张战良的钱之后,高**一路凯歌,一晚上竟然赢了二十万,赢得他手都发抖了。
这之后,张战良没事儿就在高**的轮胎厂里带着,他脑袋很好用,不到三个月,就把开轮胎厂的大事小情摸了个清清楚楚,半年之后,战马轮胎厂真就开起来了。
张战良毕竟初来乍到,生产好的轮胎成色质量虽然不比高**的差,可就是没有买家,因为这些年高**声誉在外,人家都信他,不买战马的轮胎。
张战良又拉了几个朋友开设了一场赌局,高**此时基本已经对赌博有些沉迷了,只要有局他必定参加,不管输赢都是乐此不疲的。
这回高**自称运气不佳,一晚上竟然输了五十多万,赢家恰恰是张战良。
张战良再次打起如意算盘,央求高**让出一条出货的线路给他,这五十万就一笔勾销。
高**当时输急眼了,一心想捞本儿回来,放话说第二天带一百万来赌,要是张战良再能赢钱,就把一半的出货路线拱手想让。
高**彻底在赌场迷失了自我,之前的赌博对他来说,只是用脚试试水的深浅,这时开始,他便扒除全身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赌博这个苦海。
接下来的事周远扬就能猜得到了,张战良两周内连续设了三次赌局,高**一共输了八百万,赶上西双版纳遭遇自然灾害,橡胶涨价,出货渠道让给张战良,货出不去,公司财务很快亏空,工人领不到工资都辞职不干了。
轮胎厂濒临倒闭,高**老婆起诉离婚,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多重打击的高**原本该迷途知返。
可一如赌场深似海,高**实在猪油蒙心,竟然卖掉了房子,拿着厂房的房契,设备的发票,以及变卖房产所得的二百多万现金,雄心勃勃的再次踏入了张战良精心设计的"赌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