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学校遇刺时周聪将雇佣杀手的飞刀私自藏了下来,现在这把锋利的武器终于要尝到他的鲜血了。
主动割伤自己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用一把藏了几个月而没有处理过的短刀动手更糟糕。
万一因此导致血液中毒可不是周聪计划里的一部分。
当然,如果出了事医生是可以治好他的,但是真的需要这样冒险吗?
周聪很想找维罗妮卡要消毒的酒精。可惜的是女孩在大约三个月前已经离开了寄宿学校。
根据传闻,她与一个出身高贵家庭的男孩约定了终身。
当然,周聪对此感到很遗憾。不过他也做不了什么。除了身体上的亲密关系,他和女孩没有什么可谈的。
代替维罗妮卡工作的是一个阴沉而吝啬的中年男人,不仅不能向他请求酒精这样重要物资,甚至连找他更换衣服被褥都要百般刁难,就像别人在抢劫他一样。
抛开寻找维罗妮卡帮助的年头,周聪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短刀,决定使最古老的消毒方法——加热。要知道在入学的最初几个月他学的就是加热。
周聪将金属手柄用附近一棵苹果树的树皮夹住,接着慢慢地将能量注入刀刃。
在执行任何魔法动作时可以采取两种方式——快速但浪费大量精力,或者缓慢但理性。
周聪自然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不打算为提高一点点速度而付出过大代价。
他在几分钟内加热刀身。周聪并没有打算将刀烧红热,两百摄氏度度足以消灭大部分细菌。
短刀冷却到可以接受的温度后,周聪用手裹着破布把它从树上拔出来。好吧,是时候弄伤自己了。
周聪将绷带夹在胳膊下以防万一,咬紧牙关,尽量不伤到静脉,在前臂上划了一个口子,然后立即尝试进入内观状态。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实验,但是疼痛仍旧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道金色的光芒出现在了窥探自身内部的眼睛面前。和往常一样,伤口的鲜红十分色突出。
愈合过程与在纳撒尼尔的课程中所做的没有什么不同。
顺便说一句,老师对与周聪的成功已经很习以为常了,但是当他看到周聪身上长长的伤口正在愈合时,惊讶仍然透过冷酷好奇的面具表露出来。
实验可以说是成功了——像往常一样,手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伤口已经愈合。
在这个独立实验成功后,周聪决定停止实验。在他看来,获得的结果已经足够了,他不会为了加深自己的知识而去自残。
是的,坦率地说,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切割自己的身体是一种痛苦。
纳撒尼尔的课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在周聪看来这是在所有非战斗魔法科目中最有用的。
到了年底,老师们开始教学生一些法律法规甚至包括数学。
尽管如此,未来的“贵族”对犯罪知之甚少。他们被训练成勇勐的战士和高度专业的魔术师,但并不被列为贵族兄弟会。
寄宿学校所有学生都在屏息等待的战争并没有爆发。
里海公国与尤里·奥尔洛夫之死的关系从未得到证实。
有些谣言说是公国叛乱分子或一般的土匪做到来的,但周聪对此并不相信。
杀死一个王室成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边境的紧张局势仍在加剧,部署在那里的部队人数也是如此。
春末是大自然庆祝生命盛宴的季节。寄宿学校里开始出现一些难以理解的骚动,这让认真学习和训练时周聪没有立即发。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寄宿学校的三年级学生们正在准备授剑仪式。从那一刻起这些年轻人即使不是贵族,也不再是普通人。在公国,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携带武器。
庄严的毕业典礼在几天后举行。十三个个活到第三年的毕业生身着盛装,举着涂着黄蓝色的校旗。
作为学弟,路过的一年级学生必须向他们致敬。一切看起来真的很漂亮和庄严。全校所有的学员都被带到操场上。现在周聪站在阳光下汗流浃背,等着学长们走近铺着天鹅绒斗篷的长桌。
值得注意的是,今天除了毕业男生们要接受武器外,女生们的毕业典礼也在同时进行。
十五个女孩要找出今天送给她们的珠宝放在哪里。
根据传统,毕业女生的衣服上要别上宝石胸针,这意味着她们现在可以被认为是受过教育的成年女孩,可以嫁入贵族家庭了。
整个学校的师生都聚集在烈日炎炎的操场上。当一位大腹便便的贵族终于在马卡尔·蒂穆罗维奇陪同下走出行政大楼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周聪不太记得毕业典礼的全过程。他只是好奇地看着以前只在图片中看到过公国国旗。
一只雄鹰在金色的麦田上翱翔。旗帜在微风中飘扬。
傲慢的贵族宣读毕业生的名字,并在效忠大公的宣誓下,将宝剑交到了年轻人颤抖的手中。
至于姑娘们的仪式就更简单了。她们的誓言更短,胸针就这么简单地递到了手中。
到了第二天,周聪惊讶地发现,几乎整个第三年都已经离开了寄宿学校——男生去服役,而大多数女生选择了自己的丈夫——很多毕业生已经找到了追求者。
这所寄宿学校已经完成了一轮培训,已经开始为新学生的接收做准备,现在他们正密集地在整个公国选拔。再过一周,也就是在学校一周年的时候学校会出现新的学生。
尤里·奥尔洛去世已经整整过了一个月了。
尽管公国之间的紧张局势日益加剧,但是大公并未计划进行全面的军事行动。至少列昂尼德是这么说的。
周聪看不出现在离开学校有什么意义,何况要冒着被公国通缉的危险。
根据法律,如果学生从寄宿学校消失,那么就将列为逃兵来追捕。
用老师们的话说,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欠了公国一笔债务,未来必须为国家服役来偿还。
如果周聪逃跑,那么公国政府会非常努力地搜捕他,这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了。他要么必须离开该国,要么隐姓埋名。
思来想去,周聪最终决定暂时留在学校。当然,现在逃离学校也有好处。
例如,他很害怕在暑期实习期间会遭遇四神牧师和弗拉基米尔的偷袭。他们有可能根据实习路线设下埋伏。
另外他们将被公国送往哪里实习仍然是未知数。
奇怪的是,在寄宿学校的最后一周与其他任何一周没有什么不同——仍然在学习和训练。
所有人想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是也仅此而已。
就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像往常一样进行晚间检查的列昂尼德却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明天早上我们就要离开学校。要求你们将个人物品存放在仓库里,到后勤处领一只军用背包装好需要的一切。”
“我们要去打仗了吗?”维特卡带着真诚的热情问道。
这个孩子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谈论着战争,不断吹嘘将会如何向敌人展示自己的能力。
“没有什么战争!”导师厉声说。“但是我们明天确实要去临近里海公国的边境。好了,熄灯!”
宿舍里的灯火熄灭了,但是激动的孩子们很难入睡。谈话直到深夜才渐渐平息。
要知道这群人要在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两国边境度过整个夏天,充分调动了男孩子们的想象力。
周聪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派往公国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当然,男孩子们完全可以对付普通士兵。日丹或者伯特可以借助魔法轻松的放倒十个里海战士。即使是最弱的魔法师也可以毫不费力地粉碎一只小队。
也许主宰他们命运的统治者认为,边界上反复发生的军事摩擦将帮助一年级学生们迅速获得所需的经验?
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是老师列昂尼德也不知道上面的意图。
任何军队都以同样的方式运行——服从命令。
早上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并不长。学生们胡乱吃了一顿早餐,将平时无用的东西锁在仓库后,拎着大包便告别了寄宿学校。
整个一年级20多人乘坐着几辆马车,沿着颠簸的小路前往车站。
周聪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公国地图,大概知道了他们要去哪里。
如果对比地球上的位置,里海公国大致位于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的领土上。尽管它的名字是里海公国,但是实际上是临近黑海。
为了争夺出海口,里海公国与奥尔洛公国展开了数百年的长期战争。四百年前当代奥尔洛大公的祖先以牺牲数千人生命的代价夺取了黑海的一片海岸,这自然是里海公国不能接受的。
两国的国界线由西北向南延伸,据估测不超过三百公里。该地区尽管位置危险,但人口稠密-靠近大海和温暖的气候使其成为农业的绝佳选择。几家贵族被授予全部土地的所有权,并从大公那里得到了的丰厚补贴,目的就是吸引农民定居提供兵源和税源。
上述信息都是周聪从寄宿学校图书馆里的书上学来的。老实说,周聪对它们的真伪并不抱有太大的信心。边境的真实情况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知道。
前去车站的道路男孩们早已经知道,因此并没有人挤出窗外去看看当地的风景。
不过当马车来到车站时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多数学生来自农村或小城镇,从没有见过铁路。
因此当一辆满身铆钉闪闪发光的机车开到时,给许多人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而且这里的火车并不像地球上的蒸汽机车那样鸣笛并喷出蒸汽。
幸运的是,学生们不必与普通百姓们混在一起。他们被分到了一节单独的车厢,里面只有用破旧的厚布盖着的木椅,上面是粗糙行李架子。
他们火车要去的地方叫华尔道夫——公国西部的一个大城市。城市名字来源于最早在那里定居的海盗。数百年过去了,现在这座城市的人口完全由当地人组成,但没有人打算更换它的名字。
在前往华尔道夫的路上,周聪忍受着尖利的噪音,不舒服的椅子,冰冷的午餐,以及同学之间的几次争吵。
导师们警告学生们,会对任何违反命令的行为进行最严厉的惩罚,然后便到舒适的软卧隔间里休息。
对于学生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可以在车上四处走动,但是很快就让大家厌倦了。
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男孩们全神贯注地看着路过的风景,但森林和田野重复出现很快就让观众们感到厌烦。学员们开始尽其所能地娱乐自己。
周聪对所有这些并不特别感兴趣。他像往常一样利用任何空闲时间来提高自己的魔法技能,但是还没过一个小时,无聊的维特卡就来找他解闷了。
“你认为我们会被派去战斗吗?”他在周聪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脚爬上去。
“不太可能。”周聪随口回答,一把抓住悬浮在空中的车票。“公国在我们身上花了很多金钱和时间,不会如此轻易地牺牲掉。公国起码会让我们服役几年再死掉”
“再说一次,”男孩皱眉道,“要证明自己有资格成为贵族当然需要为国服役。快到边境了,我忍不住要杀几个里海混蛋了!”
“里海人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好吧,也许他们对我来说没做过什么,但是尹格纳季耶夫给我讲过他们的罪行。”
“你还是少听尹格纳季耶夫的话吧。战争中的每一方都认为正义站在自己这边。你认为我们的战士或贵族就很高尚吗?他们手上的鲜血一点也不少。”
“周聪,”维特卡眼中波光一闪。“你是生在公国的人,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当然可以这样说。战争就是这样残酷血腥。如果你不面对现实,就只是别人杀人的工具。”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你没去过边境,怎么知道什么是战争?”
“有些东西即使没有亲身体验也能被了解。用你的头脑思考,而不是被别人的口号操纵。”
“你总是这样!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却跟我扯另一件事!”
维特卡撅着嘴,不满地走向一群掷骰子的男孩。
是的。
如果孩子从小收到的教育就是——大公是国家中最善良最诚实的人,那么成年后想改变他固有的想法就很难了。
维特卡根本没有看到另一种生活,没有什么可比较的对象,有这样的看法毫不稀奇。
但是周聪则不同。
社会不平等的现象在地球上虽然很常见,但与这里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这里的种姓制度比印度还严重百倍。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仅是社会上的,而且是生物上的。
如果你不会魔法,那么你一辈子就只能在耕地上或在工厂里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
一些幸运的普通人也许能做点小买卖,但是未来的一切也很悲惨。
杰门季耶夫就是明显的例子。
当他失去达雷尔父亲的政治支持后,他所拥有的财富和生意被贵族轻易地夺走。
最糟糕的是周聪不知道如何改变这种状况。不管你喜不喜欢,但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必须遵守他们的规则。
为了让自己从阴沉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周聪坐在椅子上尽可能地放松,进入了灵魂状态。
他的怪鱼形状的灵体习惯性地出现在广阔的意识海洋表面。
这就是他的潜意识中魔法场。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运作的。
第二重融合给了他的灵体现在的模样。周聪在海水中游动,用鳄鱼般的脑袋冲破波浪,感受着身体的力量。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身体。周聪觉得是时候向魔法第三层修炼了。
不过现在他有两点顾虑:首先,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其次,在修炼到第二层时遇到过极其危险的战斗,令他对第三层会遭遇什么危险十分畏惧。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在修炼到第二层时周围到处都是各种敌对的怪物?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弄清楚。
他的老师尹洛娜也保持沉默,尽管周聪肯定她知道些什么。
在灵魂状态下,人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保持在几乎无法察觉的水平。
周聪在这时总有某种二元性的感觉。
他感觉世界上存在着两个“自我”。
他既是现实中的人类,也是意识中的鱼怪,两者之间总是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连着。是它让周聪可以随时回到自己真实身体,而不会有永远陷入灵魂状态的风险。
举个例子。即使是现在周聪也可以肯定,有一只手指正用力地戳着自己的肋骨。
周聪不得不停下脚步,遗憾地告别了在意识海洋的自由,回到了罪恶的现实大地。
没错,维特卡就是那个麻烦制造者。
只见他笑嘻嘻地看着周聪,轻松地说道:
“我们已经到达华尔道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