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见阳光，天阴沉沉的，还有北风穿过宫墙长廊，到处一片冬意萧瑟的寒凉。
后宫之中除了洒扫的宫人外，几乎不见什么人。
倒是慈宁宫的院中，正是一片热闹。
裴秋阳赶过去的时候，一群嫔妃正围在院子中央，说话笑闹，很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正朝宫门的孙嫔第一个瞧见裴秋阳，笑着先招呼，“九公主可算来了？太后娘娘等了你许久啦！”
说的好像她故意让太后瞪了许久似的。
裴秋阳上前，含笑大方地给太后行了一礼，又朝周围扫了一圈儿，不想居然看到人群后头似无形存在的宓嫔，微眯了下眼。
众人屈膝，她这才回了半礼。
笑着道，“怎么敢劳驾皇祖母等着我呢？娘娘们都在这陪您逗乐儿，多了秋阳，只怕皇祖母还要嫌秋阳吵闹呢？”
一句话，怼得孙嫔面色一僵。
怎么的，太后就等她一人了？你们都不是人啊，不晓得替太后分忧？
荣昌太后笑着看她，“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是个顽皮的。怎么这时候才来？”
后头跟着的紫丹微微捏紧了手指。
明明是慈宁宫的人叫他们等公主起身再传话的，现在公主殿下却被责问了！
她心下焦灼，正要跪下认罪。
裴秋阳却笑了起来，“本是要来的，不想出门前却听到了尚工局的事儿……”
话音未落，就见默默无声的宓嫔抬头，迅速朝她看了一眼。
裴秋阳勾了勾唇，慢悠悠地问：“皇祖母还没听说么？”
这事儿今天都已经传遍后宫了。
现下围在慈宁宫里的，不少十个也有九个都是来悄摸摸打听消息的。
偏荣昌太后十个笑面佛，什么都探不出。
一听裴秋阳这刺儿头居然敢主动提起，众人当即神情一凛，纷纷朝裴秋阳看去。
宓嫔也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发青，依旧没有言语。
倒是孙嫔在旁边搭腔，“可不是么！怪吓人的，九公主可知道那宫人是为何被抓走的么？”
裴秋阳一挑眉，微微一笑，还没开口。
旁边的荣昌太后问道，“怎么回事儿？”
真不知道？
娟秀上前，用众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今儿一早，方统领去尚工局抓了个宫女儿。”
不是听说，直接叙述。
就证明这事儿是真的了！
在场不少人神情微变，互相对看。
裴秋阳注意去瞧，发现宓嫔已经低下了头，看不出情绪。
一旁的孙嫔直接用帕子掩了嘴，一副惊讶的样子。
“还真有这事儿啊？嫔妾早上听说的时候，还骂他们乱说话呢！怎么这御前侍卫，还管到后宫上头来了？”
旁边另一人附和，“是啊！柔妃娘娘没说什么？”
荣昌太后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吓得脸色一白，忙低头缩回人群后去了。
荣昌太后笑了笑，“既是御前侍卫行事，想来也是陛下的意思，你们自己也少议论，吩咐宫人警醒着些，若是耽误了陛下的事儿，可别到时候又来找哀家哭诉。”
众人猛地反应过来，纷纷噤声。
话题被荣昌太后压下，自然也没人敢再提什么。
裴秋阳看了眼那边的宓嫔，见她神情已经平静下来，心中一哂，转过脸去，看院子里的两株还裹着树根的小树苗，“这就是皇祖母说的宝梅？”
荣昌太后笑，伸手。
裴秋阳瞅了眼，伸出胳膊，让她搭上。
大冷的天，离了暖炉，探出胳膊，她本又怕冷，被风一吹，便觉一股寒气直往身上扑。
荣昌太后扶着她的胳膊，走到院中的宝梅前，左右瞧了瞧，笑：“说是什么黄梅，我好像记得，宫里是有金梅的吧？”
裴秋阳还没说话。
孙嫔在旁笑道，“太后记得不错，东苑那块儿，有一片梅林，现下还没开花，开的时候，各色的梅花都有呢！其中就有好些金梅，皇上最喜欢金梅了。不比这黄梅稀罕嘛？”
裴秋阳朝她看了一眼。
就听荣昌太后道，“唉，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还难为底下人，当宝贝似的送过来，劳民伤财的。”
又一人在后面笑道，“也是底下人孝敬您，图您个高兴，谁知还弄巧成拙了。”
荣昌太后笑了笑，“哀家一个老婆子，高兴不高兴的有什么打紧的。”
说着，对后头的娟秀道，“去告诉小贵子，让他们别折腾了。这一来一回，劳动精力不说，两棵好好的树苗被折腾没了，岂不是伤及生灵？”
荣昌太后信佛，生死轮常因果报应是常挂在口中的。
娟秀应声。
一众人纷纷称赞太后慈悲为怀。
裴秋阳没注意听她们的动静，这风吹在身上实在有点儿冷。
而且，叫她来看宝梅，又什么都没问她，什么意思？
为着上回太子选妃的事儿跟她计较么？
另一手抱紧了怀里的手炉。
忽然又听荣昌太后说道，“只可惜这两棵苗了，本是好好地长在土里，却叫人生挖出来，又不好再往东苑那边栽下，这可如何是好？”
裴秋阳心说，怎么就不能栽了？两棵小苗而已，后宫哪里不是地儿？还能坏了风水不成？
就听孙嫔道，“对了，嫔妾听说过两日镇远公府好像正好要举办赏梅宴？太后您不如把这两棵树苗赏给镇远公府？”
裴秋阳眼皮一跳，再次朝孙嫔看去。
荣昌太后笑开，“哦？镇远公府要举办赏梅宴？”
孙嫔笑着点头，朝裴秋阳看了一眼，又道，“嫔妾也是昨儿个听德妃姐姐说的，镇远公府有座极好看的梅园，从入冬就会开花，一直会开到春日桃花开的时候呢！如今正是早梅开花，景致极好！”
荣昌太后听着，点了点头，“听得哀家都想去观赏一番了。”
孙嫔笑得殷勤，“若是太后娘娘能去，那可是镇远公府天大的面子啊！”
荣昌太后笑，“老了啊！走不动了啊！”
孙嫔忙扶住太后的另一边胳膊，笑道，“太后若是不得去，就派个人去呗！帮您去瞧一瞧，回来后给您细细地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