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悦知晓这是在请她离开了。
朝李涵馨看了眼,不忍地皱了皱眉,终是一声未出地走了。
元三上前,看了她一眼,对王万全笑:“有劳这位公公了。”
王万全客气地还了一礼,“仙童费心。陛下那边,劳您替公主殿下说几句话。”
说着,往元三手里塞了个东西。
元三翻手一看,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
失笑摇头,却没推辞,将东西收下,道,“放心吧,都是老相识了。”
王万全眼神微闪。随后朝前挥了挥手。
身后,两个小内侍上前,将李涵馨堵住嘴,绑了起来,拖着跟上元三,往景元帝的帐子去了。
王万全朝安悦华那边扫了眼,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去追裴秋阳那边。
见他一走,安悦华身边的众位贵女终是松了一口气。
看了眼满是狼藉的安悦华,也不敢再留,纷纷借口,匆匆离去。
唯有安悦容,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道,“姐姐,先回去……”
话没说完,被安悦华猛地一推!
“你少给我假惺惺!方才怎么不见你出来替我挨罚?”
安悦容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秋叶赶紧去扶她。
她却也不恼,淡淡地抬起头,朝安悦华看了眼。
安悦华被春云扶着,踉跄着站起来,一张脸上全是血污,肿得跟个猪脸似的。
丝毫不见先前的端庄从容。
见安悦容朝她看,还恶狠狠地回瞪过来,“看什么!你等着!我今日回去必要告诉爹娘!”
说完,便拽过春云手上的帕子,遮在脸上,转身匆匆走了。
这一代是皇亲国戚的帐子,此时围场那边还在热闹,故而行走的除了护卫外,也不见多少人。
安悦华却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缓缓转脸,朝裴秋阳和无机离去的方向看去。
秋叶担心地说道,“小姐,大小姐若是真回去说了什么,只怕侯爷和夫人又要怪罪您了。您方才……怎么也不哄着她一点?”
安悦容低低一笑,“哄了就有用了么?”
秋叶一愣,片刻后,也是满脸的沮丧。
从小就是这样,大小姐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是对的。
挨骂的,出错的,受责罚的,只有二小姐。
像大小姐的影子一样,受尽大小姐丢下来的错处和苦楚。
她扶着安悦容的胳膊,又道,“不过这回是碰上九公主了,大小姐就算赖您,也赖不上吧?”
安悦容却没听她的话,只喃喃地说了句,“方才那奴才说的老相识,是……什么意思?”
她说得很低,秋叶没听清,“小姐,您说什么?”
安悦容摇摇头。
回到帐子里,就看一个内侍站在门口,尖声喝骂。
“……安南侯府里出了这样没规矩的女儿,实为教养不够。五皇子特命人给安南侯府送上《列女传》一册,请安大小姐仔细研读,时时警醒!”
安南侯夫妇站在帐子前,周围还有不住张旺的各家奴仆。
此举,无异于将安南侯府的脸面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他们气得要死。
想罚安悦华吧,却看她一脸的伤,哭得几乎断了气,再不忍心。
扭过头就见安悦容走了进来。
安南侯当即大骂,“孽障!你还敢回来!五皇子罚你姐姐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替你姐姐受罚!!”
……
安悦容回到内账时,半边的腿都跪麻了。
她却没什么神情。
秋叶熟练地给她揉腿上药,一边忍不住地说道,“侯爷夫人也太偏心了……”
说完,可能都觉得这话是废话,低头上了药后,又道。
“九公主真是厉害!奴婢还从没见过大小姐吃了这样大的亏。小姐您不知晓,奴婢方才瞧见九公主让那奴才下手的时候,心里可真够痛快的!”
安悦容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低头揉着自己的腿。
秋叶还在继续说:“连国师都护着九公主,难怪能是那么个张扬性子呢……要是二小姐也能被人这样护着,何至于会受这样多的难处啊……”
安悦容揉腿的动作一顿,忽而想起了那一年。
小小的她,被无缘无故生气的安悦华丢下了车。
冰天雪冻的三九天里,京城里几乎水滴成冰。
她以为自己就要冻死在路边。
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穿着云白披风玉容如仙的少年。
他站在那处,眼神冷得比那冬日的天还要寒。
却吩咐左右,给她送了一件披风。
当年的少年站在了可望不可及的位置,似乎也早已忘了她。
可那件披风,那一丝丝的温暖,却成了她日夜纠缠的心魔。
她想走近一点儿,再走近一点儿。
却不想,那样的仙人,却被这样一只轻浮招摇的女妖给盘绕住了。
她该怎么办呢?
她的仙人,不该被这样腌臜的东西给沾染啊!
……
另一边。
裴秋阳一直往前走,走出了围场外的护栏,走到了后面的篝火堆,一直走到一片遥望无边的草丛中,才猛地停了下来。
微微发黄的草丛中,有点点绽开的野花,一直铺开很远,在微风的吹拂下,荡漾开一片波纹。
浅淡清新的花香,无声又缓慢地散开。
身后,传来无机淡淡的问声,“殿下可是走累了?”
“……”
裴秋阳现在一听她说话就莫名心慌,偏偏却要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国师要说什么?”
无机却没开口,只是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
裴秋阳一抬眼就撞见了他的眼神,心里直突突,再次转开目光,咳嗽一声。
道,“父皇没事吧?”
无机转开手中念珠,慢声道,“陛下无大碍,只是扭伤了脚。”
裴秋阳彻底松了口气,点点头,又道,“那镇远公呢?我听方园说了,镇远公意图谋害我父皇?怎么没动静?父皇是……不准备罚他么?”
无机看向裴秋阳,发现没再看过来一眼,转着的念珠停下,默了片刻后,道,“殿下能否告知,为何要处置镇远公之女?”
裴秋阳一惊,不想自己的心思一下被人戳破。
一瞬间有一点点的不安,可随后又想起面前的人是谁。
捏了下手腕,朝无机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