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吃摊后,王明远又在街面上逛了一会儿,很容易打听到,那职工所在的寨子那洒,包括两人的名字。
毕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甚至在事发地点,都动用民兵,设置了哨所巡守,不是小事儿,也引起了上面的高度重视。
那洒距离广南县城的距离,比抵达滇桂交界的距离更远。
王明远驱车,在山里弯弯绕绕,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事发地点,又接受了哨所的盘问才被放行。
哪里确实山高林密,很长一段距离都在山里弯弯绕绕,一路走来,人越来越少,寨子与寨子之间,相距挺远,是个很偏僻的地儿。
王明远目标明确,直接去了那洒。
一般从广东到明城的车,就是经由广西进入云省广南的珠街,然后拐入文山州砚山。
从珠街到那洒,王明远也就花了二十多分钟就抵达了。
他将车子在村口路边停好,然后挎上背包,不急不缓地进了寨子。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壮家寨子,木楼很有特色,在后世,不少成为了当地的保留保护项目,但也有不少,看上去做工很是粗糙,有的干脆像是一个木头堆子,歪歪斜斜的,一下子就能看出其中不少差距。
无论在任何时候,贫富差距总是那么一目了然。
他是冲着那个当天有事回去名叫吕海振的人去的,但是王明远也很清楚,自己直接贸然闯入,只会让人提起戒心,反而对事情不利。
所以,他干脆一家一户地以收购黑节草西枫斗的借口去问。
“大爷,能讨口水喝吗?”
王明远先进了一户人家,院里有老人蹲着吸水烟筒,咕噜噜的声响中,烟雾缭绕。
见是个外乡小子,老人起身谨慎地打量了一番,但也没有拒绝王明远的要求:“你是要喝开水还是凉水?”
壮家人向来好客。
“凉水就行!”
王明远说着跟老人进了屋子。
老人将板壁上挂着的木瓢取了下来,掀开盖在瓦缸上的簸箕,从里面舀了一瓢水递给王明远。
王明远接过,直接尝了一口。
凉水清冽甘甜,没有丝毫异味,当即将水喝了大半,剩下喝不完的,被他泼在院子里,然后将木瓢重新挂在墙上:“谢谢大爷。”
他说着,给老人敬了一支烟。
“你是外乡人吧?”老人看上去黑黑瘦瘦的,但走路时,显得身轻体健,尤其是一双眼睛,在这个岁数上,大多人都显得有些浑浊,偏偏他的看上去非常清明。
“是,我是从明城下来的!”王明远笑道。
“省城来的人啊,那可是大地方,怎么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了?”大爷将烟点上,很滋润地抽了一口。
“我这是下来办点事儿……前段时间,有外商到明城找我,想要收购一些黑节草,这东西金贵,也知道咱们广南产的黑节草是最好的,所以,我就专门下来一趟了,找了外贸公司,被撵了出来,我寻思着,看能不能在各个寨子里找到一些,碰碰运气!”
王明远瞎编道:“之前去了一趟普南那边,空手而归,所以就换到更远一些的地方,所以就到了这里,要是在这边再找不到,我就得回去跟人说没办法了。”
“就你这样瞎转碰运气,可不得被人撵出来吗?有政策的,不允许私人售卖,我就是个采草人,采到的黑节草,都有外贸公司的人上门定期收购的,可不敢乱卖。”老人笑道。
王明远没想到,自己随便进的一户人家,就能碰到专业的采草人。
这样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周边都有哪些地方出产这些东西,而且清楚什么样的能采摘,跟捡拾菌子一样,知道那里有,哪些能用,轻易不会告诉其他人,像是有着秘密基地一样。
毕竟,他们就是靠这吃饭的。
王明远一下子变得崇拜起来。
难怪老人都大把年纪了还那么身轻体健的样子,感情是进厂跑山的人。这样的人进了山,简直是如鱼得水,王明远年纪虽轻,但也没自信能在山里跟上老人。
“我不是私人,我是农垦局下属农场的人!”
王明远说着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瞟了一眼,摇摇头,笑道:“拿给我看我也看不懂,不识字儿。”
话虽如此,但看得出,他对王明远的身份并没有太过怀疑,黑纸白字还有相片,最显眼的就是红色的大印章,其实还是很容易分辨的,他已然信了很多。
而且,村口的路旁就停了王明远的车子,一般人可开不了这样的车,大都是些干部。
所以,他整个人也就变得更为热情了:“你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我去给你做一顿,凑合着填饱肚子,山里人没什么好菜好饭招待,但管饱是没问题的。”
“不用不用,我之前在县城里吃过,才没过多久!”
王明远微笑着拒绝,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大爷,你是采草人,你这里有没有加工出来的黑节草出售啊?我可以买,高阶购买,比外贸公司的收购价翻上一倍!”
“翻一倍……”老人都被吓了一跳,面色随即变得犹豫,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给再高的钱也没有。”
王明远有些焦急地说:“我钱都是直接带着来的,很有诚意。”他说着,将自己预先放在袋子里的钱给取出来一沓,“真的没有吗?”
老人见到那许多钱,也是微微一愣,这次,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沉默着不说话。
王明远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有戏,他知道,自己的猜测肯定错不了,确实有人并没有尽数将采摘到的黑节草上缴,而是自己偷偷留了一些。
见老人许久不说话,王明远只能失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没有就算了,我到别家去问问。谢谢大爷给我水喝!”
他说着起身就准备离开,只是到了院门口,忽然听到大爷叫道:“后生,你等等!”
王明远回头,看到他四下瞟了几眼,很是警觉地冲着王明远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屋,他没有迟疑,连忙跟了进去。
“我这里,是有那么一些,你稍等!”老人小声说了句,很快进了里间屋子,取出一小油纸袋,里面全是金黄色的黑节草。
“这可是特等的黑节草西枫斗。”
王明远没想到老人拿出的是这等好货色。
要知道,特等的黑节草西枫斗,是一株草的茎部加工成一粒两圈半的螺旋状成品,经开水冲泡后,螺旋颗粒伸展呈现龙头凤尾状,非常的稀少。
“识货!”老人笑道:“这东西,也就每年的春末夏初能采摘一次,我这今年,也才有了二两,就按照你说的,比收购价翻倍,就卖给你……给我五十块钱。”
二两?五十块,一公斤也就五百块的样子,还是翻倍的价格,外贸公司倒手出去就卖上千美刀……
王明远愣了下,外贸公司也太赚了。
“怎么,你不会是嫌贵吧?”见王明远反应不对,老人家面色有些难看。
“不是不是,你卖的太便宜了!”王明远直接数出一百给了老人。
纯野生,纯手工制作的好东西,带回去尝尝也好。
“大爷,你就只有这些?”
老人有些意外地接过钱:“就只有这么点,还是攒了很长时间的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寨子里谁手里还有?”
“你可以去那家试试……”
老人尝到了甜头,将王明远引到窗口,指了指另外一户屋舍明显新建起来没多长时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人家。
“去了以后,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老头很是谨慎。
“以往,我们自己私下里加工的西枫斗,就是交给他转手的……他才给我们八块钱一两的价格,你刚才不是说我卖的太便宜了吗……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这才在短短两年里就起了大房子!”
王明远听出了话外的意思,感情这户人家就有暗地里的渠道。八块钱一两的价格,也确实黑了些。不过,话又说回来,外贸公司的指不定给得更少,更黑!
“主人家叫什么名字?”王明远问道。
“吕海振……你过去了,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