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在曲柳村过着难熬的日子。
无论他走到哪里,歧视的目光和羞辱的话语都会让他无法抬起头。他低头孤独地走在曲柳村的时候,就像一个小老头,大大的脑袋耷拉着,又瘦又矮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了那颗大头的重负。有时会有一群小孩子跟在他的身后,用土坷垃或小瓦片扔他,用极恶毒的话语谩骂他,那时,他就感觉自己是一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人喊打的耗子,有种无法藏身的落寞。
他仓皇地路过曲柳村孤老太赤毛婆婆家门口时,闻到了只有在寺庙里才能闻到的那种焚香的浓烈气味。
他偷偷望了一眼,看到满脸皱皮、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赤毛婆婆坐在蒲团上,浑浊的老眼空洞无物。他心中一惊,赶紧跑开了。他不知道赤毛婆婆究竟活了多少年,她就像一盏即将耗尽燃油的油灯,只要有一丝微风就可以让那微弱的火苗熄灭,可她内心里又不想让那微弱的火苗熄灭。
赤毛婆婆就那样坚韧地活着,那微弱的灯火直到黑子十八岁离开曲柳村的那年,才依依不舍地平静熄灭了。
在曲柳村,第一个和黑子亲近的人恰恰就是赤毛婆婆。
那是个午后。
黑子百无聊赖地在曲柳村游荡。
阳光刺眼。
在一棵乌桕树下,他往很远很远的山那边眺望,一只黑鹰朝那远方飞去。黑子心想,假如他能有一双翅膀该有多好,他会从曲柳村起飞,远远地飞走。
突然,传来了狗的叫声。
他看到一只半大的狗在和一只老母狗调情。他觉得有趣,坐在了乌桕树下,看着那半大的公狗和老母狗调情。公狗永远是公狗,尽管他的身体只有老母狗的一半大,但他的雄性丝毫没有折损,他骑上了老母狗。母狗永远是母狗,她没有因为自己可以做小公狗的母亲或者祖母而回避公狗的进入,她叫唤着极力配合着公狗,并且兴奋得直吐舌头。公狗进入了老母狗,他骑在老母狗的身上,不停地快活地叫唤着抽动着。
黑子看着公狗猛烈抖动的屁股,一下子感到了恶心,他想起了黑夜里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他扭过了头。
一群大孩子出现了。
他们大声地叫:“狗拉锯了。”
其中一个小子抓起一把沙子朝公狗的裆部扬了过去,紧接着,其他小子也争相抓起沙子朝公狗的裆部扬过去。
老母狗一惊,挣脱公狗。
老母狗和公狗急着要逃,但公狗的生殖器因为沾满了沙子拔不出来了。它们的屁股和屁股连在了一起,惊叫着怎么也离不开对方。狗们焦急的丑态逗得那帮小子笑得前仰后合。
狗们终于挣脱开来,惊叫着逃窜而去。
小子们笑够了,他们发现了黑子。
他们朝黑子围了过来。
“喂,小野种,怎么不去帮撑船佬撑船?”小子们说,然后哄笑起来。
黑子羞辱极了。
此刻撑船佬正在村外大河的渡口上撑船,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在村里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黑子的屈辱和伤感。
黑子想走。
“别让他走。”一个小子喊道。
这小子叫老四,他上面有三个凶神恶煞的兄长,他在村里横行霸道,一般的人是不会去惹他的。
老四发话了,黑子看来是走不了了。
他站在那里,无助而迷惘,他不敢抬头,阳光极刺眼,小子们的目光也极刺眼。
老四嘻嘻笑了两声。
黑子觉得那笑声充满了邪恶。
“把他的裤子脱下来!”老四说,“看看他的那东西像不像刚才的狗**。”
两个小子扑上去把黑子按倒在地上,又一个小子上去脱下了黑子的裤子。黑子光溜溜的下身顷刻袒露在阳光下,一片白色的光芒。黑子哭了。
老四抓起一把沙子,走上前,正要把沙撒在黑子的下身上,他听到了一声叫唤:“老四,住手!”
老四一见到那人,带着小子们撒腿跑了。
黑子看到了枯槁的赤毛婆婆朝他走过来,他怎么也不明白,枯槁的赤毛婆婆的声音竟然那么清脆,不像她的双眼那么含糊不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像老四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孩子会惧怕年迈的赤毛婆婆。
他默默地站起来,穿上了裤子。
“孩子,真是委屈你了。”赤毛婆婆的声音充满了慈爱。他看着赤毛婆婆,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赤毛婆婆伸出干枯的但还湿热的手,抹去了他眼中的泪水。他感觉到赤毛婆婆粗糙的手划伤了自己的眼皮,却并不感觉到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