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对夜晚的恐惧与日俱增。
夜晚的来临对他而言是种深重的灾难。他只要一躺在床上,闭上眼,就会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那是继父撑船佬和母亲干那种事情的声音。残酷的声音无情地强X着六岁的黑子的耳朵。
他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
这是春夏之交凄苦的深夜。
黑子在极端的折磨中想念着已逝的父亲,缓慢地进入了梦乡。
他看见滚滚的江水中父亲露出了头,他听见了父亲低沉的呼唤,那呼唤声犹如呜咽的江水。父亲的身体渐渐地浮出了水面。父亲神采飞扬地踏着波涛笑容满面地朝黑子漂移过来。黑子焦灼地唤着父亲,他张开了双手,他急切地想朝慈爱的父亲扑过去,可他的身体无论怎么使劲也动弹不了……突然,天昏地暗,恶浪滔天,父亲被一个巨浪打了下去,再也没有浮出水面。黑子凄厉的惨叫声穿越层层叠叠的恶浪和乌黑的天宇。那是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在这时,炸雷般的吼叫声让黑子在噩梦中惊醒,“小兔崽子,你鬼叫什么!再叫老子就扭断你的脖子,把你扔到大河里去喂鱼!”
撑船佬粗暴的吼声让黑子猛地坐起来,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撑船佬的脸面,但他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穿透了他的心灵。他惊恐极了,他在极度的无助之中害怕撑船佬真的会扑过来扭断他的脖子。
他战栗着缩到了床角。
撑船佬沉重的脚步声离去了。
黑子的泪水漫出眼眶,漫过无边无际的黑夜。这时,黑暗中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他拽了过去。他被苦难的母亲紧紧地搂在怀里。母亲温热柔软的胸怀让他一下子记忆起了那场吞噬他父亲的洪灾之前的幸福时光。他不敢哭出声,母亲感觉到了他的颤动,黑子也感觉到了母亲的颤动。他甚至还听到了母亲成串的泪滴落在他身上的声音,那声音竟也像炸雷。
母亲在那场洪灾之后,带着黑子一路行乞来到了曲柳村,她和孤身一人的四十多岁的撑船佬结了婚。这对于奇丑无比、一身蛮力的撑船佬而言,无异于白白捡了一个宝贝。可对黑子而言,他陷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苦难和恐惧。
母亲出去了。
黑子还要在黑暗中一个人坚持到天明。
他不敢入睡。他怕一入睡就会梦见死去的父亲,他怕继父一上火真的把他的脖子扭断了扔进大河里喂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