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客栈众人等待许久都等不到顾念风现身。
反倒是寒山阁原本守在客栈外面的弟子都被撤了去。
到了傍晚,顾念风让小二给众人送上简单的赔礼。
说是自家师弟一事已了,麻烦诸位陪他胡闹至此了。
墨闲听了,当场冷笑一声,骂了句“姓顾的真是个窝囊废”。
骂完,也领着自家子弟散去,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剩下对此事摸不着头绪的华未央几人满腹疑惑。
“寒山阁的人都这样胡来的么?说拦人就拦人,说放人就放人,把我们当什么了?”
归谦生气道,他们好歹也是名派天恒山的弟子,碰上这样荒唐事,极难不觉得匪夷所思。
“虽说怎样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可连个交代都没有,名门担当何在?还差点让人伤了我们!”
华未央将手边荷花糖酥点心推过去,温声道:
“别生气。你也说了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既然他们都不愿意追究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临姑娘,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任别人编排,那个壮汉说你……说你们那样,你都不恼的么?”云夏看着萧郁离,又看向在一旁沉思的华未央。
提起那“月下幽会”的事,她都有些不好说出口,可这两个人根本不在意似的……
“你们,你们该不会真的……”
“什么真的?”华未央回神来,慢慢喝茶,思绪太多只听到半句:“我们怎么了?”
“哦,那是墨小公子故意这般消遣,你也信。”
华未央淡然道:“什么事都没有。”
这点程度算什么?
华未央淡然想,自己都被传成始乱终弃的渣女了,被说是幽会简直不够震撼的。
“诶,不对,我和这位怎么能没有什么故事呢?”
华未央又起了调戏的意思:
“我两必定是天赐姻缘天造地设的一对呀,不然怎么能这般那般的千里相逢呢?”
几番相处,萧郁离已然习惯了这人随口胡编故作亲昵的说辞,内心毫无波澜,回了一个字:“行。”
华未央见萧郁离如此敷衍,也不恼,只是笑了笑,看向了在桌上呆坐着的小锦儿。
云夏听着两人对话,越发觉得他俩看不透。
但这样奇怪的默契又让她说不上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她只好先起身,拉住归谦准备回房,“我们先回去了,明早就要启程,你们也早点休息。”
萧郁离和华未央同步点头。
华未央目送云夏回房后,本着不浪费原则,低头默不作声一口吃上了荷花糖酥。
别人看不出来,但萧郁离知道她心里头有事,直道:“还在想着那顾念风和言沪么?”
嘴上说着别人的事不让管就算了,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
华未央点头又摇头,没回答,只一口再吃掉一块糖酥。
“这事就这样算了,确实更可疑。顾念风明明这么在意他师弟,居然说了结便了结了。只怕是言沪不仅仅关乎个人,还关乎寒山阁整个门派。”
华未央沉吟道。
顾念风再怎样被推崇也只是掌门弟子,还没有能耐为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师弟兴风作浪。
而墨闲的态度也一样值得耐人寻味——
恐怕背后的事不只是表面看到的两派之争,兴许牵涉到更多人很多事。
萧郁离认同华未央的话,微微低垂着头听着。
他就这样安静看华未央吃完那一盘精致的荷花糖酥,才出声说:“不给我留一块。”
华未央幽幽地望着他,“你说你不爱吃的。”
“是,但试试也无妨。”萧郁离认真道,见华未央想要再点一盘,制止道,“算了,下次。”
“是我想再吃一盘。”华未央故意道,“不行么?”
“……”萧郁离难得吃瘪,清咳一声,“自然可以。”
得了趣,华未央笑开。
她平时也爱逗别人玩,不过只对着熟人开玩笑,对着陌生人他向来有些许拘谨。
可是对着萧郁离,她总算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迫切想要捉弄他的心。
萧郁离也放任自己望着眼前人那双明亮清朗的眼睛,短暂地提起唇角。
如同两年前他见到华未央那样。
华未央也很想亲自告诉萧郁离,蓬莱幻境之后,自己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倘若一切重来……
只是有些事……不可说。
华未央收起目光,细细地品茶,将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开,开口道:
“虽说还是很在意寒山阁这些事,但我知道我也没有资格去管。若是有机会搞清楚的话,我会去做的,可不是现在。”
但华未央想知道萧郁离到底为什么下山,试探问道:
“帝师大人,为何离开天恒山?”
明明他已经被天境革除职务,天恒山应当是他安身立命之所。
为什么,瞒着所有人,离开天恒山呢?
萧郁离心下一动,面上不变,反问道:
“我瞧临姑娘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平平无奇’,一样不像要去打擂比武的,我直接问了,你又是谁?”
“我啊?”华未央笑着摇头,“我不想说。”
萧郁离也笑,声音清淡,偏偏又带着一丝宠溺:“那我也不想说。”
谁都别想坦诚相待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多说半句,像是在互相打哑迷。
半晌,华未央主动问道:“如果我一直不说,你会不会一直不跟我坦白?”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好吧。”思考许久,为了得知事实,华未央终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道:
“一个秘密换一个,行了吧?我先说,临凰是我的化名。”
萧郁离露出些许诧异,但片刻又归于原样,回道:“我离开天恒山,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这个华未央早知道了,还用问?
华未央狠狠盯着一脸无辜的萧郁离,这小子居然敢套她的话?!
很好,最后两人因这事不欢而散。
等到华未央回房之后才觉得方才两个人幼稚如孩童,自己更是什么都没套到,还演了一出拙劣的戏码。
也越发觉得萧郁离不再像两年前那样懵懂单纯如小鹿,不好懂了,秘密更多了。
没有人会一直原地踏步,停滞不前,所有本就以年岁为轴,变化无常。
只是还有很多的事等着她去完成,还不到正式重逢的时刻。
华未央抬头望向天上那轮皎皎白月,眸光流转,满怀愁绪化成一声长叹。
而后从窗外随风而来取来一枚树叶,久久端详,衔至唇边轻声吹奏起来。
相逢不似长相忆,一度相逢一度愁。
一帘风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