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民载阮青回了将军府,回来时天色有些晚了,阮青四处瞧了个遍,萧靖成不在家,问楼下守卫的士兵方知他是去了靶场练枪法。暮色里练什么枪法,不过是泄泄心里的闷,阮青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就这么跑去慰藉他料定也是没什么用,她想了想小步跑回房,换上了一身骑马装,只决定干脆去陪他打个痛快。
方家民心里也记挂着主子,见阮青要去,便拦了她要与她一同去。
两人远远地就看见萧靖成的车子停在靶场外头的草棚底下,随即又听见“砰砰砰”一连串开火的声音。
萧靖成手臂还端着枪平举着,枪尖冒着一缕一缕灰烟,远处靶子上的红心都快要被击得穿了孔,阮青用劲鼓掌,道:“这枪法到底是准。”
萧靖成听见声音,回头见阮青一身大红劲装,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
阮青呵呵笑,摊了手掌心朝他讨要:“给我一把,我们来比试比试。”
这身衣服穿她身上偏是令人动容,一双眼珠子乌溜转着,硬生生把萧靖成的恼事赶走了大半,萧靖成哈哈大笑,拿了一把手枪拍在她手里:“好!这次不让着你罢!”
“何时要你让过我,那都是我的真本事罢了!”阮青举了枪,抬手就瞄准了靶心,道:“将军瞧着。”说罢便朝着那边开了一枪,看着倒是有些准头,萧靖成命方家民过去探究竟,方家民跑过去只竖起大拇指:“阮小姐好枪法,红心!”
萧靖成刮目看着阮青,爽朗地笑出声来:“第一枪便中,许是运气呢。”
阮青面作不服,抿着嘴不说话,抬手又是两枪,正是把把红心,她收回枪傲娇地对他道:“将军,该你了。”
萧靖成只道巾帼不让须眉,说着又随意从靶场后面牵了一匹马来,脚一蹬翻身上去,用力一拉辔头马儿便狂奔起来,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从腰间拔出手枪,纵马飞奔着又侧倒了身子,一鼓作气朝着一排枪靶子连续开枪,转眼间共开了七枪,恰打中七个靶心,再一拉辔头马儿停了下来,萧靖成手一撑便跃下了马,大笑着走到阮青面前:“怎么样,你可认输没有?”
阮青嫣然一笑,说道:“到底还是将军厉害,阮青这回甘拜下风。”见萧靖成抛开了烦闷,她顺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萧靖成转身将缰绳交到方家民手里,方家民牵了马又交给了马厩小厮。暮色是越来越浓了仿佛马上就要压下来,萧靖成拿了块帕子拭了拭枪,又锁上保险插回枪扣里,答道:“那便回去吧。“
将军府跟前这两条大街上戒备森严,隔不了几步就有一个岗哨,普通行人是极少,偶有些抄近路的黄包车经过,也是不敢打铃的。萧靖成和阮青一左一右坐在后排,方家民开着车,汽车开动的声音倒是很响,哨兵很容易就看见了这车,及时打开了府门。
方家民把车停下来,下了车替两人开门,一伸手开了门两人却都不下来,萧靖成使了一个颜色,方家民心领神会,知道他们有事要讲,便又轻轻给他们关上车门,走了开去,兀自指挥岗哨去了。
冬天里白昼时间短的很,天黑得极快,不一会儿繁星已满布了天,正是上弦,月亮中天干干净净地挂着,煤油灯开始烧起来,昏黄的灯光打进车里,倒是添了几分暖意。
萧靖成本能地想掏出一根烟来吸,他在上衣口袋里摸了许久没摸着,方想起是忘记将烟盒带在身上了。放掉了吸烟的念头,他似是用求证的语气对阮青说:“你说,我这么把宋景年的事告诉了她,是对是错?”
“将军告诉了她对她才是真的好,将军别不信,阮青真是这么觉得。”阮青她只单穿了一件骑马用的绉衫子和一件马甲,这会太阳下了山早已觉得冻,双脚亦是冰冷,她伸手去握萧靖成的手,相比之下反倒是她的手还热一些,她便道:“何不进屋烧了炉子聊,外面这样冷。”
萧靖成知道她冷着了,便解了腰带散开外套给她披上,继续说道:“她的心在那人身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样说出来,像是生生掐断了她喉咙。”
阮青摇头,直言不讳:“将军你也不是不知道,薇雪妹妹和宋景年在一起会有什么好结果,越久越难,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她明白了一切。”停顿了片刻又道:“还有些话不管当讲不当讲我今个儿都要讲,你这么硬气的一个人,怎么就在她身上这样软弱,你要什么得不到?你向乔家要她还怕他们不给?”
阮青倒是句句话见血,萧靖成抬起了头来,直直看着她的眼,她画的些许眼线有些糊开来,其实他不喜欢女人画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一张脸本就如花似玉,何苦再添些胭脂水粉,只是阮青画着顺眼,他也看惯了她画着。阮青眨巴了一下眼,萧靖成用大拇指给她擦了擦掉开来的黑渣子,边擦边说道:“我早就知晓你的大方,你希望薇雪跟我好,你想让我心里快活。”他这句话说得极慢,语气也是平平缓缓,他擦完顺着她的眼往下抚她的脸,继续道:“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你也应该知道我心里,也是希望她快活。想来可悲,阮青,你说是不是?”
这淡淡地一番话像是长满了钉子,刺得人心里“哗哗”的疼,阮青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一时间便流出眼泪来,流着流着又突然对他要死不活的样子愤怒起来:“你何苦这样,你与我不相同,我是一点不奢望的,你敢说自己一点不奢望?”
脑中像是被什么人放了几百只虫子,咬得人就要狂躁,萧靖成握起拳头紧闭了眼,他铮铮男儿,何苦总是流眼泪,他铁腕将军不可一世,天下之物唾手可得,枪火炮眼他又何曾放过眼里,归来归去不过是个女人,女人又有何惧,女人甚至比那天上的月亮还要柔弱三分,又能如何反抗他,如何反抗!萧靖成怒不可遏,差一点掏出手枪来朝那树枝干上猛开几枪去。
车子停在一棵树下,这棵大树本是枝繁叶茂,刚刚下了雪,瑟瑟寒冬它也是白了头,稍微一晃动,雪块便一簇簇落下来,砸在车顶上是“咚咚”作响,长久以来因心事繁重,他的一双眼睛也是深深地陷了进去,只是这会儿萧靖成心里想得清楚,他死死看着阮青,笃定了对她道:“你无须奢望,我定会娶你,也定会得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