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启动，宋景年的油门却踩得有些发虚，此去结果难卜，不去，他怕会失去薇雪；去，他也怕会失去薇雪。

方家民“咚咚咚”跑上楼通知萧靖成，道：“将军，乔小姐来了。”边说着又伺机观察萧靖成神色，他脸上表情变化细微而迅速，惊喜、疑惑、焦虑、落寞一瞬间竟弄不清楚那是什么感情。方家民他本想讲宋景年也来了，只一时猜不全萧靖成的脸色，便收了下半句话没讲出来。

萧靖成在家中着一身深灰长衫，与穿军装的模样判若两人，似让人亲近些，又像是更疏远了。他慢慢走下来楼梯，皮质拖鞋走路极为轻巧安静，薇雪在客厅观赏着玻璃壁橱里的西洋挂钟，不曾发觉他已下了楼来。

萧靖成楼梯走至一半就瞧见了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宋景年，不觉脚步停了下来，似怔非怔出了神。方家民小声催促道：“将军，客人在等着。”

这一催促倒被薇雪和宋景年听见了，薇雪回身迎上前，宋景年也随即起身。薇雪朝着萧靖成叫道：“萧哥哥。”

两人下了楼，方家民从侧门一边出去。宋景年倒是露着客气的笑脸，装腔作势与萧靖成打了个招呼，便直直盯着他，眼神笑里藏了些尖锐的东西。萧靖成并不搭理薇雪的唤，也一个目光回敬宋景年，并不说话。

薇雪稍稍纳闷，却也没有多想，他只以为两人彼此不认识，便起劲介绍道：“萧哥哥，他是宋景年。”

萧靖成倒是一笑，伸左手摸薇雪的头发，极为温柔的看着她：“我知道，我们认识的。”

因宋景年在场，薇雪的头本能地一缩，但又不忍拒绝萧哥哥的疼爱，只支吾着喃喃问道：“萧哥哥，你不怪我么……我上次……”

“傻丫头，哥哥什么时候怪过你，哥哥只会永远保护你。”萧靖成顺着薇雪的头发抚摸着她，心里却默默享受着这扭曲的接触。

萧靖成当着他的面玩弄暧昧，宋景年难以继续保持沉默，他只是嘴角冷冷一笑，右手一把将薇雪搂在身边：“将军也该摸够了吧，摸别人的女人很愉快么？”

薇雪却一阵不悦，对着宋景年的行为语气生了恼怒，挣开他的臂膀道：“你这说什么胡话！萧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宋景年不理会薇雪，道了声宋某告辞便携了薇雪要走。

萧靖成不愠不火，背了双手往沙发那边走去，直视前方说道：“宋先生别急着走，既然来了，咱们何不把上次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

这话一出，气氛生生冷了下来，萧靖成厌恶，宋景年担忧，薇雪感到莫名其妙，将军府里的空气像是打仗前的阵地，双方各自埋伏着，每个人神经紧绷着高度紧张。

薇雪先开口说话：“什么事？你们有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懂？”

宋景年不说话，萧靖成也不说话，只是点了支烟慢慢吸着，烟火燃气，隐蔽遮掩了他的脸庞。

没有收到回应的薇雪越发焦躁，问宋景年：“景年你告诉我什么事。”又转头问萧靖成：“萧哥哥你告诉我啊！”

宋景年用力转身，握着薇雪的手并没有松掉：“你想怎么样。”

萧靖成呼出一口烟气，放下架起的二郎腿，把烟灰抖落进烟灰缸里：“今天当着薇雪的面，我们就好好把话说清楚。”

宋景年苦笑，他萧靖成竟如此卑陋，为了得到薇雪真真什么都做得出来，他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靖成伸出手臂在空中一点，说道：“好，暂且不说以前的事，这次将军府枪击事件你怎么说？”

宋景年嗤叹：“你何苦纠缠不休，何苦冤枉我。”

薇雪也听着只觉不可思议，对萧靖成道：“萧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事怎么会和景年有关呢？”

薇雪不开口则罢，开口了也罢，开了口却向着宋景年说话，萧靖成只觉痛不欲生，上一次，她不肯信我，这一次，她仍是不信我，我又何苦为了她好，也罢，只管随她去，只管随她去，等哪一天她不得不信了，自会像今天这般来这里寻我，我又何苦去做这个累心不讨喜的坏哥哥，也罢，也罢。萧靖成丢掉香烟，眼里分明蕴着一番难以表达的缠绵情意，却面无表情着对薇雪道：“哥哥何时骗过你。”说罢转身便走，离了这煎熬人的囹圄。

萧靖成上楼速度也是极慢，一步一步像是踏在自己的心尖儿上，记得被赶出乔家的那一天大风雪，他一个人饿得几乎要死去，一步一步在深深的雪地里行走，明明那么苦难的路，却觉得比今天这段楼梯还要好走一些，至少心里不疼，眼里也不会有泪。

薇雪只觉得天地都乱了，萧哥哥和宋景年是她最珍视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矛盾夹得她进退不得，她不知道萧靖成和宋景年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何针锋相对到如此地步，她也不明白萧哥哥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提到了中枪牺牲的两个学生，说话句句像是把罪归在景年身上一般。但她却又自以为自己明白宋景年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凭景年待她的心意，总该不会欺骗她。

回到车上，宋景年发动了汽车，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足够响，遮去了他难以隐藏的一些情绪，薇雪见他心情也是烦乱，暗自后悔起让他一道来了萧哥哥这儿，不再要求什么游戏儿，只道送她回了家便好。

宋景年转动方向盘，转了一个大弯后把车子驶到了大路上，天气甚好，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工商恢复运营头一天，人们也是异常的繁忙。看着行色匆匆的上海百姓、上海街巷、上海生活，宋景年问薇雪：“你为什么不问我？”

薇雪也是看着窗外风景，见到几个认识的老妪还与她们打上了招呼，她放下打招呼的手说：“应该是萧哥哥弄错了，我相信你。”

宋景年道：“若我骗了你，你怎么样？”

薇雪吃惊，随即笑道：“开这种玩笑做什么！”见宋景年不苟言笑，心里惴惴，只说：“你不会真的骗了我罢？”

宋景年摇着头笑出声：“傻瓜，我怎么会骗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