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年愣住，挥手退下了井田的手下，的确是那日手臂上的伤出了纰漏，这萧靖成可恨，一面不动声色地与他谈笑，一面却暗里派人追查。井田想要除掉萧靖成看来并不容易，想必他早已有了防备，如今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宋景年感到一阵烦乱，以他萧靖成一心要得到薇雪的强硬态度，这回就是他想要骗薇雪，也是骗不住了。

方家民在离将军府大门还有一个拐弯距离的时候就不停地鸣着喇叭，闪烁车灯以示意守卫开门，他分秒不停地把车开进院内，下了车匆匆去到萧靖成办公室，对正在办公的萧靖成道：“将军你料得没错！他宋景年果然与日本人有染，我跟到了他们的老巢，要不要带人去端了？”

萧靖成循案而起，绕过办公桌走到方家民跟前，思索着：“那日码头的人果然是他，他一个宋家二公子怎么会跟日本人搅在一起，莫非是宋家在背后与日本人做交易……”萧靖成问方家民：“他们据点在哪？”

方家民回答：“我跟到了英租界，白虎堂堂口。”

萧靖成移开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上海市地图，道：“英租界……这日本人果然狡猾，放在英租界一来我们不好插手，而来又与他日本撇的干干净净，简直可恶。”

方家民本想一举剿了匪窝，听到萧靖成这么说气势蔫了一大半：“那现在将军打算如何？”

萧靖成绕过办公桌回到桌前，双手握拳撑在桌面上，对方家民说：“致电英国领事馆，找杜克谈。”

方家民点头领命，抄来了电话号码替萧靖成摇上，片刻他将电话递给萧靖成：“将军，通了。”

萧靖成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杜克大声笑着，传来变了形的中文发音：“萧将军，十分欢迎您的来电。”萧靖成把电话贴在耳边，亦是客套地大笑回应：“杜克先生近来可好，萧某有一事与先生商量，还望先生给个方便。”杜克再一次笑道：“萧将军不必客气，有话直说。”萧靖成客气地道：“有几个走私罪犯闯进了英租界，还请麻烦杜克先生让巡捕房的人出动一趟。”电话那头的杜克停止了肥硕的笑声，对萧靖成说：“萧将军，此事恐怕不可，追捕走私商人，这与我们英租界无关系，我答应，其他领事也是不会答应。还请萧将军见谅了，十分抱歉。”

萧靖成不再多说话，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这些装腔作势的洋鬼子，跑到中国作威作福还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样子，虚伪的嘴脸为萧靖成所不齿，奈何国家积弱，无能为力，任人践踏。时局动荡，辛亥革命的成果被袁世凯窃取，内阁制改总统制，共和成一纸空文，二十一条签订丧权辱国，后张勋狼子野心妄图复辟，如今南北两个政府，南方孙文护法运动一再失败，北洋政府亲日卖国，中国成了一头受人分食的羊羔，被割得四分五裂，萧靖成一腔爱国之心悬在空中无处安放，退居上海十里洋场也是为了找准时机蓄势待发。

方家民见萧靖成脸色沉闷便知是碰壁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等候命令。

窗外起风，眼看是又要降水了，萧靖成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雨丝一划划落在玻璃窗户上，落地窗帘挡去了一半的视野，“风雨飘摇啊。”他道。

“将军你说什么？”方家民不解地问道。

萧靖成起身道：“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跟我去找宋景年。”说完欲向门外走去，却被方家民叫住：“将军，说起明日，还有一事，家民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靖成转身，道：“你说。”

“天黑之前宋景年去找过乔小姐，他们约好，明天一道去游茶花会。”

萧靖成的心重重一摔，一颗心仿佛痛得要碎成屑一般，窗外的风雨顿时大了起来，打在屋顶上咚咚有声。他沉默片刻并不答话，只是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方家民唉了一口气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翌日清晨。

宋景年开车出门，却被等在门口的萧靖成堵了回去。方家民下车，绕至宋景年车前敲了敲玻璃，宋景年摇下玻璃，忖度着萧靖成又要找什么麻烦。方家民开口道：“宋先生，将军想与你聊聊。”

“聊聊？”宋景年反问，既是来审问的，又何必说得这么好听，“聊什么？去哪聊？我家？还是他将军府？”

方家民并不理会，又道：“请宋先生下车，将军在车上等您。”

宋景年转回头嗤笑了一声，停顿片刻后关掉汽车发动机，下车走了过去，他站在车门前并不上车，谄笑着对萧靖成道：“萧将军别来无恙。真是不凑巧，我今日有要事在身，将军若想叙旧，只能等来日了。”说完转身欲走，却被萧靖成一句话僵住了脚步。

“宋公子不必担心薇雪，自有人陪她逛茶花会。”萧靖成低着头摆弄着搭在手里的外套，说得随意，随意中摄人的心魄。

宋景年一把怒火烧在胸口，西服外套的袖子口遮去了一半他紧攥的拳头，他收住脚步转过身，对萧靖成挑衅道：“萧将军，薇雪对我说，她的心她的人都是我的，她已经是我的了。”

听到他说薇雪已经是他的了，萧靖成一双眼睛张得要喷出火来，双鬓青筋突得老高，在车上自上而下逼视宋景年：“你说什么！你对她怎么了！”

宋景年作出一副鄙夷的神色，将手顺势插进裤边口袋，一字一句直直刺到萧靖成心里：“你说呢，薇雪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永远别再妄想了！”

“你根本配不上她！”萧靖成一下子从车里跳下来，冲上前揪住了宋景年的衣领，眉宇洌然，困兽般咬牙切齿：“你这个卖国贼，你配不上她！”

宋景年嘴角浮上阴冷笑意，昂着头嘲笑萧靖成：“我配不上？哼我配不上？她就是喜欢我这个配不上她的卖国贼，不是你，精忠报国的大将军！”

方家民深知主子的脾气，在这个关头也只是任他好好发泄，这些年来他跟着萧靖成，萧靖成心里的苦他也是明白几分。萧靖成松开宋景年，宋景年伸手整理被扯成一团的衣裳，冷冷“哼”了一声，昨夜一场雨，留下的寒气不住地钻进萧靖成的心，一颗心再也承受不住，他反手吴握住拳头狠狠地朝宋景年脸上挥去，宋景年被打得踉跄，后退几步撞在了自己的车上，他欲还手，被方家民抢先按住，萧靖成绝望地暴怒着，回手从腰间掏出手枪，“喀嚓”一声子弹上了膛，直指着宋景年。方家民见情势不对，赶紧劝下萧靖成手中的枪，萧靖成扣着扳机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理智之下放下了枪回到车上。方家民回头对宋景年道：“宋先生，将军请你去将军府做客，走吧！”宋景年不理会，转身就走，方家民拿枪抵住他的头，逼着他上了车跟着来到将军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