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萧靖成准备去各大码头视察。开车经过圣玛利亚学院，正赶上学校放学，萧靖成下意识地把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已有半个月了罢，他半个多月未曾见过她了，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不知她过得还好不好。他等在路边，只想着远远看过一眼便好，看过一眼就走。

薇雪拎着包一个人走出校门，萧靖成挺起身子，她似是瘦了，病还没好么，怎么脸色这样苍白，身边怎么没个朋友，她这些天一直这样孤独的么？

思前想后中，萧靖成已不知不觉打开车门走下车去，他朝她轻轻唤道：“薇雪……”

薇雪听见声音，也看见了他，她停住脚步，萧靖成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痴痴地望着她，眼神缓缓泻出失落的悲伤，他手指动了动，想伸手抚摸她的脸。

她亦是看着他，他是吗，他是萧哥哥吗，如果他是，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把她当成势利的人，当时他的不辞而别到底是为什么。

“放学了？”萧靖成苦笑，纠结良久后说出口后竟是这么一句。

薇雪点头，道：“恩。”

“我送你回家吧。”萧靖成指了指车子，问她。

薇雪答道：“不用了，我走回去就好。”

萧靖成木然地点了点头，薇雪也点了点头，又道：“那我先走了……再见……”

萧靖成仍点了点头，声音似不是他发出般：“再见……”

薇雪走出几步，他却突然叫住了她：“薇雪！”

薇雪停下脚步，捏着包的手紧了一下。萧靖成上前，在她身后道：“陪我走一走好吗？”

正是涨潮时分，河水漫过河漫滩，堤坝上的杨柳依依，已透出些绿芽，在春风中摇晃婀娜，两人走过树底下，萧靖成伸手替薇雪拨开低垂的杨柳枝。

前些日子想她想得快要发了疯，今日他像是下了决心般要告诉她，两人脚步一大一小，萧靖成尽量放慢自己的步子。

“十年前我也住在申城的。”萧靖成淡淡地开口说道，薇雪听见，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那时候我家很穷，我的爹娘没办法，做起了卖鸦片的犯法勾当，爹娘心地不坏，一个邻居家里被火烧光了，爹娘借了很多钱给他。那人拿了钱后不但不肯还，还向官府告发了我爹娘。我爹娘连夜把我送走，才让我逃过了劫难……后来，我回来后，爹娘已经被处死，我找到那个人要他还钱，他不给钱，还把我捆了起来拖到大街上打，说我偷他。”

薇雪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望着他，萧靖成亦止步不前，他的眼睛如琥珀般泛着泪光，片刻，他继续说着：“有个小女孩救了我，把我带回到她的家里养伤，她整日围在我的床边讲笑话给我听，可我却不肯笑给她看，我现在真的好后悔，没有好好地对她笑过一次。她一勺一勺喂我吃药，她稚嫩的小手拿着棉絮给我擦药，她说，萧哥哥，一定很疼吧。”

萧靖成哽咽，似是发泄般倒了出来：“可是有一天，她不再来了，别人告诉我她去上学了，说她不愿意跟我这个街头乞丐做朋友了……”

萧靖成缓缓伸出手摸着薇雪的脸，冷峻的脸上淌出一行热泪，十年来的苦难又算的了什么，哪怕豁出他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他声音颤抖着：“我被她的父母赶了出来，我怀恨在心，我在仇恨里煎着，熬着，可是我始终不愿承认，我是为了能有资本站在她的身边，是为了能回到这里再见她一面。……薇雪……你还记得他么？你还记得我么？”

萧靖成抚着她脸的手颤抖起来，薇雪的样子被泪眼朦胧，那又怎样，就算他是个瞎子，他也能半分不含糊地说出她的模样来。

薇雪直直地看着萧靖成，用手盖住他颤抖的手，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渗进两人重叠的手间，薇雪哽咽：“萧哥哥……你真的是萧哥哥？”

萧靖成用力地点头，也用力地抱住了薇雪：“是我……是我……薇雪……是我……”

薇雪抬起手臂抚着他的背，熟悉的感觉又一次侵袭了全身，她想向他解释，她从未看不起他，她被关起来的时候，她有多么地渴望见到他：“萧哥哥。”

萧靖成松开薇雪，薇雪道：“我没有去上学，我被我爹娘关起来了，我想去见你，可我出不去。”

萧靖成拼命地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小薇雪不会不要我的……”

薇雪伸手擦去他的眼泪，脆弱地像个小孩的他又让她心疼起来，喃喃地道：“萧哥哥。”

萧靖成抓住她伸过来的手，道：“叫我靖成……”说罢用力拉过薇雪，狂乱地吻住了她。薇雪怔住，闪躲着挣开他，他松开手，薇雪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吃惊地望着萧靖成。

萧靖成被推开，这一推，又是再一次生生将他推进了万丈深渊。

薇雪胡乱地说着：“萧……萧哥哥，我……”萧靖成伸出手掌示意她不要再说，模糊的泪光里她的脸遥远而陌生，他已顿时明了，他想起那日他从宋家酒会上带回的她，她问他，为什么宋景年有未婚妻了还要来找她……

到底他还是迟来了，她能够以兄长来对待他，而他却无法只把她当做妹妹.她对他好只是出于怜悯，而他却付出了自己的一整颗心，两相对比，他觉得自己可怜，比小时候被人冤枉被人毒打还可怜。

萧靖成又变得冰冷，他转过身道：“我送你回去。”说完就迈开步子走了回去，夕阳西下，晚霞红了天，血红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军装，薇雪跟着他走回车里，一时间无法明白他瞬间冰冷的面庞。

一路上萧靖成不说话，眼睛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再颤抖，冷静一如从前。对去往她家的路谙熟于心，片刻，便到了。

车停在乔府门口，薇雪张了张嘴，想对萧靖成说些什么，正巧明汐走了出来，见有人开车送小姐回来，忙过来迎接。

萧靖成把头转向窗外，又转了回来，对薇雪说:“回去吧。”

薇雪顿了顿，点头道:“再见……”

萧靖成对她点了点头，道:“恩……”

薇雪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明汐挽过她的手，两人走进了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