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鹏被杀后,感到最痛苦和最郁闷的就是丁翔。
那天早晨接到张二壮电话的时候,丁翔已经在矿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这些年来他养成了每天一大早在矿区转一圈的习惯,他这样做一是检查夜班的生产情况,二是检查矿区的安全设备和设施。自从开矿以来,矿上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故,这些事故让他们损失惨重,也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但因为他们资金投入和技术力量有限,事故的发生频率还是非常高。
“翔哥,你赶紧来看看吧,我找到鹏哥啦。”电话里传来张二壮慌张的声音。
“鹏哥怎么样?”
“他,他死了。”
“在哪里?怎么死的?”
“在后山一处废弃的坑口里,不知道怎么死的,看起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报警了吗?”
“没有。”
“赶紧报警!我马上过去。”
丁翔开车赶到的时候,警察还没有到。他拿上车里的手电筒,和张二壮一同进入了废弃的坑口。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丁翔问。
“我骑车从附近过的时候有些尿急,就下来撒尿,闻到洞口那里的味道,就进来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鹏哥躺在那里。”
看到地上躺着的确实是自己的哥哥丁鹏以后,丁翔忍住泪水刚要仔细查看一下哥哥受伤的部位,洞外便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他和张二壮走出洞外后,看到附近乡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赶到了现场。
丁翔没有在现场停留多长时间,他安排张二壮配合警察的工作后,驾车回到了家里。在哥哥失踪的这段时间,他做过许多的设想,他想哥哥可能生病了,可能被人绑架了,被人打伤了,也想过可能死了。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哥哥死后会被扔在那样一个废弃的坑口里。
开车的时候丁翔流了一路子的泪,到家后他擦干眼泪先去了父母的房间。
“小翔,有你哥哥的消息吗?”母亲问到。
丁翔没有说话,自己掏出一根烟点上,默默的抽着。他不知道该怎样给父母说。
“怎么了?出事了?”父亲看到他这副样子,试探的问。
丁翔痛苦的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你哥他怎么了?”父亲焦急的追问道。
“我哥他没了。”丁翔哽咽着说。
母亲听了丁翔的话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父亲后退两步也挨着母亲坐了下来。母亲低声的哭泣着,父亲一句话不说,只是伸出手搂住了母亲的肩膀。
“爹,你照顾好妈,我去忙了。”丁翔叮嘱了爹一句,赶紧离开了那个让他心碎的房间。
丁翔走到前面哥哥家住的楼上,找了一圈没见到大嫂的身影,他知道大嫂又去了那个地方。他懒的打电话通知她,反正她早知道与晚知道都一样。二侄女丁浩然和三侄子丁浩淼都还在睡觉,他吩咐家里的保姆去叫醒他们。然后拨通了大侄子丁浩荡的电话:
“叔,我刚听说。”
“嗯,你在哪里?”
“在矿上,叔。”
“好吧,叫矿上外出找人的都赶紧回来,你先稳定大家的情绪,我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就过去。”
“知道了,叔。”
丁翔挂上电话想了想,然后朝村长家走去。村长是他本家的叔,平时与他们家的关系不错,丁鹏以前也为村里修过路捐过钱。现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需要一个张罗事的人,村长无疑是最佳人选。
“安叔。”丁翔站在院门口喊了一声,农村人讲究多,家里死了人不能到别人家里去。
“哎呀,小翔来了,我这正要去你家呢。”村长丁永安听到喊声连忙跑了出来。
丁翔看到丁永安出来,双膝跪地规规矩矩的给丁永安磕了一个头。丁永安连忙伸手将丁翔扶了起来。
“安叔,我哥的事儿,请您多操心。”
“好说,好说,咱都是一家人,你就放心吧,都交给我。”丁永安爽快的答应着。
“那行,安叔,该怎么办你决定就行,用钱的话找我媳妇红秀。”
丁翔请完村长主事,回到家后刚给媳妇曹红秀交代几句,就遇到了上门调查情况的苏正阳与何晓慧。
当警察问起他方美华时,他没有对警察说实话,他其实是知道嫂子去哪里的,但他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就搪塞了过去。
矿上一片乱哄哄的,外出寻找老板的人陆续的回来,人们都聚集在办公楼的前面,似乎在嚷嚷着什么,大侄子丁浩荡被围在中间,努力的在向围着的矿工们解释着什么。
丁翔将车停在人群外,人们自动的闪开一条路让他走到里面。他走到丁浩荡的身边,扫了一眼围观的矿工,小声的问丁浩荡:
“这是怎么回事?”
“叔,这些人要求结算工钱。”丁浩荡神色慌张的说。
“大家听好了。”丁翔把身体转向大伙儿,提高了嗓门说:
“明天开工,如果有不想干的,留下来结算工资,其他人还是月底发工资。”
“听到了吗!丁总说了,明天照常开工,不想干的,就留下来结算工资。想干的,赶紧回家和老婆团圆,明天正常上班!”一个留着平头,身材短粗,浑身肌肉发达的汉子站出来大声吆喝着,这人正是丁翔的小舅子曹宽。
围在他们周围的矿工听到丁翔的决定,慢慢的都陆续散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年纪偏大的人没有走。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丁翔的身前,冲丁翔点头哈腰了一阵子,终于说:
“丁总,我老婆有病,要回去侍候她,我能不能不干了?”
“你他妈不识抬举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曹宽说着话抬脚就要踢。
丁翔一把拉住曹宽说:
“我们要言而有信,领他去结算工资吧。”
处理了矿工闹事后,丁翔和丁浩荡来到办公室,叔侄俩在沙发上坐下。丁浩荡掏出烟给叔叔点上,佩服的说:
“叔,还是你有办法。”
“这帮人怕的不是拿不到钱,而是丢了工作,你以后多和他们打打交道,就了解这些人啦。”丁翔深深的抽了一口烟说。
“叔,我们明天开工没问题吧?”
“放心,我们矿签的都是一些长期合同,只要我们能把煤采出来,就不怕没人要。”
“那行叔,爹这一走,咱家的矿就全靠你了。”
“浩荡呀,你以后要多往矿上靠一靠,我只能顶一时,往后矿上的事儿还是要交给你,你可不能辜负你爹的期望呀!”
“好的叔,我以后天天来矿上。”
“哦,对了,你妈那边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
“她怎么说?”
“她说知道了。”
“哦,你告诉她一下,明天早晨警察要到家里来找她,让她不要出去。”
“好的叔,刚才警察也到矿上来了,问了一些问题。”
“你给他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了刘桥的事,我怀疑这事可能跟刘桥有关。”
“他?”丁翔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把矿上的事情落实好以后,丁翔和丁浩荡在晚饭前一起会了家。丁翔一是担心父母会不会有事,二是也要看看村长的事情安排的怎样。
村长这边事情办得非常麻利,婚丧嫁娶这种事村里多了去了,每件事都有执行好多年的流程和办法,村长连想都不用想,就把事情都安排妥了。该送信儿的安排人去送信儿,该买东西的安排人去买东西,该准备材料的安排人去准备材料,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丁翔和村长交流了几句后,见自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就赶紧去后面楼上看望父母。
父母的情况还好。母亲躺在床上歇着,没什么大碍。父亲坐在床边抽闷烟,也没见情绪有大的波动。也许是丁鹏失踪了已有三天,这次噩耗传来,大家早都有了思想准备的缘故。
丁翔看望了父母,刚想转身出来的时候,父亲叫住了他:
“小翔,你嫂子回来了,她刚才叫保姆捎了话,叫我们晚饭后去她那里商量事儿。”
“哦,那就去呗。”
“我有点担心呀。”
“担心什么?”
“担心她会闹分家。”
“分家?怎么分?把矿分成几份?”
“小翔,我不担心自己,是担心你。”
“怎么?她会不让我管事儿?”丁翔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满有自信的。平时矿上的管理工作哥哥丁鹏也不太插手,他只负责处理外围的事情和煤炭的销售。矿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丁翔在管。他不相信在大哥刚走的这个节骨眼上,大嫂能把自己开掉。
“你别忘了,矿上没有你的股份。”丁翔的父亲说。
丁翔的父亲说的对。当初注册大鹏公司的时候,那时候丁翔在外面打工,钱都是丁鹏出的。国家规定股份制公司必须要有2个及以上的股东,丁鹏当时权衡了一下,就写上了父亲和妻子的名字,丁鹏自己占60%的股份,父亲和妻子各占20%的股份。
后来丁翔回来跟着丁鹏干活的时候,丁鹏经常当着大家的面儿对丁翔说:
“弟弟,这矿就是咱们家的,有我多少就有你多少。”
关于股权的事情家里人都没有考虑过,大家总感觉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再说也不迟,可谁知道丁鹏这么早就走了呢。
“我知道爹,你别担心。”丁翔朝他爹摆了摆手。
“我怎么不担心呀,你哥现在没了,要是你哥的股份都分给了他兄妹仨,我们说话可就不管用啦。”
丁翔回头看了他爹一眼,又挥了挥手,转身往前院去了。